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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蜀地的八月,草长莺飞之势未减,毫无入秋的前兆。夕阳渐残,炊烟袅袅,暮归的行人带起溪边水草,不料却惊起了溪中的鲤鱼,水纹漾起,延至对岸。

    然而在这等宁静的环境之中,家住山脚处的一户人家,此时的生活却不宁静,更添了些忧虑。

    回到家的江山茶一下便发现了房屋之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这刺鼻的味道使得她不得不拧起了眉。环顾四周,房屋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可在地板之上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黑色的液体。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外婆!”

    她惊呼起来,连背上的竹篓都没记着放下,赶忙地箭步冲出家门,可是还没能跑出两步,便听到了后院传来的一道声音。

    “咋咋呼呼的,一点闺女模样都没有!平日是如何教你的?”

    听到这话,江山茶的心安定下来。她转过头来,看着一个佝偻的身影从后院之中走来,赶忙地迎了上去,脸上顿时绽开了一个笑容。

    “这不是担心您嘛。”

    老人看着江山茶极尽的讨巧样,眉毛倒竖,一副生气的模样,并且用着手中地竹筛子轻轻地怼了她一下,毫不客气地说道:“担心我?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主子会担心我了?”

    江山茶面上还挂着笑意,一把搂住了老人家的胳膊,将投轻轻地靠在了江婆婆的肩上,嗅着从幼年一直陪着她的香味,撒娇道:“谁说不会了,叮当是最最最关心外婆的了。下次叮当不会再大喊大叫的了。保证不会。”

    江婆婆又用着竹筛怼了江山茶一下,“江山茶,这件事情我是说过多少回了?没向着心里去是吧?胆敢再有那下一次,你就别想着吃晚饭!”

    江山茶见状,知道老人家并没有真正的生气,现下也只能是先将老太太哄好了,连忙接话:“是是是,孙儿接令。”

    见着老太太心情好似转好了,江山茶才将老太太扶至门前的竹椅上,将背上的竹篓放下,问道:“外婆,这是什么回事啊,家中怎么会有一些血迹,还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江婆婆看向房间,说道:“不都是你二舅舅,不知道又从哪里将一个人捡了回来,现下在房间之中休养着,还没有醒来。那些脏晦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就给忘了,真是年纪越大越是记不住东西了。”

    说罢,江婆婆摇了摇头。

    “这般呐。”江山茶也看向房间的位置,听到江婆婆说着这样丧气的话,她赶忙安慰起来:“这些就我来收拾,外婆你先休息。谁说我们江大美人年老了?我见还是和年轻时候一般风韵犹存啊。”

    江婆婆见江山茶这般的拍马屁,可谓是十分的受用。只是用着手指点了点山茶的额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你啊。”

    赞美之词对不少人都受用,包括江婆婆。

    江山茶心中很明白,江婆婆也只是表面凶巴巴的,心底下是最最疼她的。

    所以才肆无忌惮的造次。

    见着江婆婆心情好了不少的模样,江山茶也不久陪,便赶忙的将房间之中的血迹清理干净,并且将那件血迹斑斑的衣物使劲的搓洗,才将逐渐的恢复原来的底色。

    但是想要恢复原来的模样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是将它洗的不再骇人之后对它进行漂染。

    手中提着这件衣服,丝绸质感,未沾水时,放在手心中薄如蝉翼,轻若毛羽。

    江山茶不禁的感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穿上这等衣物。

    当江山茶将这一切都完成之时,已经是弯月悬空了。

    江山茶将衣物重新放回木盆之中,锤了锤早已酸疼的肩膀,站了起来,抬起眼,便看到二舅舅的房间之中还点着灯。

    也不知道二舅舅这么晚了还在忙些什么。

    江山茶在晒过衣物之后,来到二舅舅的房门之时,却发现二舅舅并没有将房门关上。隐隐绰绰的灯光打在二舅舅的面容之上,将他的黑影拉到床边的土墙之上,江山茶便看到了床边少年的侧颜。

    没有血色的侧颜与周遭暗黄的环境格格不入,下颚处棱角分明,虽看不清他的脸,仅仅是站在远处,山茶仍然能感受他身上传来的一种莫名的寒意。

    这是什么回事?

    正当江山茶还在思考着这件事情时,二舅舅便抬起头来,冲着江山茶咧开嘴傻傻的笑了。

    “叮当,你,来啦。”

    “二舅舅,这般晚了,还在忙些什么呢?”

    二舅舅看她好像感兴趣的模样,便窜过来,急急的拽着她的手,拉着她来到刚刚他在忙活的桌子前。

    山茶一看,竟然是一副花鸟画。

    一只画眉鸟跃然纸上。

    “这是?”山茶细细地观摩着画,画上的画眉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周遭的花卉在画眉的周围,好似是被画眉鸟的腾飞时扬起的风吹倒了。

    平日二舅舅画的画都是静态的模样,不是鸟儿安静的栖息在树上,就是躲在花丛之中。这样的画,少之又少。

    细看画中,画眉鸟的神态有着不合的凌冽,仿佛它拥有了包举宇内的雄心壮志。此时的画眉,更似高山之鹰。

    “二舅舅画的真好看。”山茶也是毫不吝啬的给出了赞美。二舅舅见她认可了,便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抬手的点了点床上的人,口中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着些什么,但是山茶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这是按照床上的人来画的。

    山茶顺着手指的方向,在这更近处,只见男子眉间微蹙,人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可看他这般模样,应当也是不安稳的,唇部泛白,双颊发青,如羽的睫毛在烛光的作用下,细细的打在苍白的脸上。

    整个人病态尽显,仍掩盖不住此人眉宇清秀,的确有着画中画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