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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人是这艘潜艇的指挥官。听到这些话,尼德·兰赶紧站了起来。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的侍者在他上司的示意下,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流露对加拿大人应有的不满。这恰恰说明,这位指挥官在潜艇上享有很高的威信。龚赛伊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兴趣,我则惊得发愣,我们都默默地等待着这出戏的收场。这位指挥官双臂交叉,倚着桌角,仔细地打量着我们。他为什么迟疑不言呢?是否后悔刚才不该用法语说话?我们不妨这样认为。经过片刻沉默——我们谁也不想打破这种沉默——之后,他平静而富有感染力地说道:“先生们,我会说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我本来可以在我们初次见面时就回答你们,不过,我想先认识你们,然后再考虑考虑。你们的经历复述了四遍,内容完全一致,这使我确信了你们的身份。我现在知道,偶然的机遇让我见到了负有出国考察使命的巴黎博物馆博物学教授皮埃尔·阿罗纳克斯先生、他的仆人龚赛伊和美利坚合众国海军驱逐舰亚伯拉罕·林肯号驱逐舰上的加拿大籍捕鲸手尼德·兰。”我欠身表示同意。艇长没有提问,因此我无须作答。此人说法语流畅自如,不带一点乡音。他遣同造句恰到好处,口才出众。但是我并不“觉得”他是我的同胞。他继续说道:“先生,我现在才来再次造访,您大概会觉得耽搁得太久了吧。那是因为明确了你们的身份之后,我需要认真考虑应该如何处置你们。我犹豫再三,非常不幸的是你们跟一个同人类断绝了关系的人在打交道,你们的到来打扰了我的生活……”“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说。“不是故意的?”这人稍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反问道,“那么,林肯号驱逐舰在海上到处追剿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登上这艘驱逐舰,这也不是故意的?你们的炮弹打在我的潜艇上,难道也不是故意的?尼德·兰师傅用捕鲸叉叉我,这难道也不是故意的吗?”我突然发现在他的这些话里蕴涵着一种被克制住的愤怒。然而,面对这一连串的诘问,我有一个理由充分的回答。于是,我就说了出来:“先生,您也许不知道您在美洲和欧洲引起多大的争论吧。您也不会知道与您的潜水艇冲撞导致的海难事故在这两大洲引起的舆论轰动吧。对于唯有您知道个中原委的奇怪现象的无数假设,种种猜测,我不想一一列举。不过,您应该知道,林肯号舰一直追到太平洋,还始终以为是在追捕某种强大的海怪,必须不惜任何代价把它从海洋里清除掉。”艇长嘴角上露出了一丝微笑,接着换了一种比较平静的口吻回答说:“阿罗纳克斯先生,您敢肯定那艘驱逐舰追逐和炮击的不是一艘潜水艇,而只是一只海怪?”这个问题令我尴尬。因为法拉格特舰长肯定不会犹豫,他一定会认为,摧毁这样一艘潜水艇跟消灭独角鲸一样,都是他的职责。“先生,您可要明白,”这个陌生人继续说道,“我有权把你们当做敌人对待。”我没有回答,原因当然不言自明。一旦到了理由最充分的论据可以被武力推翻时,谈论这类话题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犹豫了很久,”艇长接着又说,“我没有任何义务款待你们,如果我要抛弃你们,那么就不会有兴趣再来看望你们了,而会把你们放回到曾经被你们当做避难所的潜艇平台上,然后潜入海底,忘掉你们曾经存在过。这难道不是我的权利吗?”“这也许是野蛮人的权利!”我回答说,“决不是文明人的权利!”“教授先生,”艇长态度强硬地反驳道,“我不是您所谓的文明人。我已经出于只有我本人有权认为成立的理由而同整个人类社会决裂。因此,我丝毫不受人类社会规范的约束。我劝您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及那些东西!”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怒气和蔑视使这个陌生人的双目发亮。我隐约猜测到,这个人有过痛苦的过去。他不仅置身于人类社会的法律之上,而且追求严格意义上的绝对独立和自由。既然他在地面上击溃了一切企图反对他的努力,那么谁还敢到海底下去追捕他呢?什么样的船能够抵挡他的潜艇的冲撞呢?不管装甲有多厚,又有哪一艘船能经得起潜艇冲角的撞击?世上难道没有人能够对他的所作所为提出责问?如果他还相信上帝,如果他还有良心,那么只有上帝和良心才是他能够服从的唯一判官。这些想法掠过我脑海的时候,这位陌生人却沉思不语。我恐惧的心里还带着几分好奇,我用目光打量着他,大概跟俄狄浦斯注视斯芬克思时的情景相像。经过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这位指挥官又开口说话了。“我之所以犹豫不决,”他说道,“因为我思忖,我的利益可以与人类固有的天生怜悯心相吻。既然命运将你们送到了这里,你们就留在我的潜艇上吧。你们在这里是自由的,当然这也是相对而言的。为了换取这种自由,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口头答应就可以了。”“请说吧,先生!”我答道,“我想这一定是一个正直人所能接受的条件吧?”“是的,先生。这个条件是这样的:某些意外事件可能会迫使我将你们锁在房舱里,关上几小时,也许是几天,这要看情况而定。我绝对不想使用暴力,我希望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比任何其他情况更能够被动服从。如果你们能按这些要求做,我给你们负全部责任,一切与你们毫不相干,因为由我决定不让你们看不该看的东西。你们是否接受这个条件?”这样看来,潜艇上一定有许多离奇的事情,而且是受到人类社会规范约束的人所不能看的事情!与将来我会遇到的种种意外事件相比,眼前这一件不可能是最不意外的。“我们接受。”我回答说,“不过,先生,请允许我提一个问题,就一个。”“请吧,先生。”“您刚才说过,我们在您的潜艇上完全自由?”“是的,完全自由。”“我斗胆要问的是,这种自由的含义。”“就是自由走动,自由观看甚至观察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除极少场合以外——总之,就是我和我的同伴享受的自由。”显然,我们彼此都没有领会对方的意思。“对不起,先生,”我又说道,“可是,这只不过是囚犯可以在被关押的牢房里走动的自由。我们不能仅满足于这一点自由。”“然而,你们必须满足于这点自由!”“什么!这样,我们就永远见不到我们的祖国、我们的朋友和我们的亲人了!”“没错,先生。而且也永远地排脱了世俗这副难以忍受的枷锁,可人类还把它当成了自由呢。这样做也许没有您想象的那么难受吧!”“啊!”尼德·兰惊叫起来,“我可不能答应不想法子逃走!”“我并没有要求你答应,兰师傅。”艇长冷冷地答道。“先生,你这是仗势欺人,简直是残酷!”我不由得发起火来。“您错了,先生。这便是宽大!你们是我的战俘。我一句话就能把你们重新扔入海底,但我还是把你们留了下来。你们攻打过我,你们是来窃取世上没人应该知道的秘密——关于我生活的秘密。你们以为我还会把你们送回到那块不应该再知道我下落的陆地上去吗?决不可能!扣押你们,并不是为了保住你们,而是为了保住我自己!”这番话说明这位指挥官已经拿定主意,再据理力争也是白费口舌。于是,我又说道:“先生,如此看来,您仅仅是让我们在生与死之间进行抉择。”“一点不错。”“朋友们,对于这样一个问题,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回答的。”我说道,“幸好,我们对这位指挥官没有作过任何承诺。”“是的,先生。”这位陌生人答道。接着,他用一种比较温和的口吻继续说道:“现在,您得让我把我要对您说的话讲完。我了解您,阿罗纳克斯先生。您,甚至您的同伴,恐怕不该如此抱怨将您跟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偶然机会。在我最喜欢的科学书籍中,您将会发现您出版的那本关于海底世界的著作。我常常阅读这本书。您的著作包括了陆地上科学所能涉及的一切。不过,您并不是什么都懂,也没有亲眼目睹一切。所以,让我告诉您吧,教授先生,您不会后悔在我潜艇上度过一些时光的。您将会去那奇妙王国遨游,惊奇或惊愕有可能会成为您日常的精神状态。那不断呈现在您眼前的景色会令您百看不厌。下一次环游海底世界——说不定是最后一次,有谁能知道呢——时,我会在曾经漫游过多次的海底重新看见我曾经研究过的一切,您也将成为我科学研究的合作伙伴。从这一天开始,您将生活在一个崭新的环境里,您将见到未曾有人——因为我和我的同伴们已经排除在外——看到过的东西。多亏了我,我们这颗星球将会向您揭示它自己最后的奥秘。”我无法否认,这位指挥官的这一席话对我产生了很大的效果,正好击中了我的要害。我暂时忘记一个人的自由是任何崇高事物也不能替代的。不过,我打算将来再解决这个严重的问题。所以,我回答说:“先生,尽管您已经同人类断绝了关系,但是您肯定没有完全抛弃人类的情感。我们是海难事故的幸存者,被您仁慈地救到了您的潜艇上,这一点我们将永生难忘。至于我本人,我并不否认,尽管对科学的兴趣会迫使放弃对自由的需要,我们的相遇带来的机遇是对我很好的补偿。”我以为这位指挥官会跟我握手,承认我们之间的契约。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我真替他惋惜。“最后一个问题。”当这个神秘的人物想要离开时,我又说。“请吧,教授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先生,”这位指挥官回答说,“对于您来说,我只不过是尼摩艇长。而对于我来说,您和您的同伴们不过是鹦鹉螺号上的乘客。”尼摩艇长叫了一声。一个侍者走了进来。艇长用我听不懂的奇怪语言向他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对加拿大人和龚赛伊说:“请跟他走,到你们的房舱去用餐吧!”“没人会拒绝!”捕鲸手答应道。他和龚赛伊终于走出了这间将他们禁闭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牢房。“现在,阿罗纳克斯先生,我们的午餐也已经准备好了,请让我来给您领路。”“悉听尊便,艇长。”我跟在尼摩艇长后面,一出舱门,就走在一条灯光通明的过道里,类似于船上的纵向通道。约莫走了十来米,第二扇门在我面前打开。于是,我步入餐厅。室内装潢考究、陈设别致:餐厅两侧矗立着高大的有乌木花饰点缀的橡木餐具柜;柜内波纹型的隔板上,价值难以估计的陶器、瓷器和玻璃器皿、餐具晶莹透亮。天花板顶灯的光线倾泻在金银盆、碟上,使它们变得光彩照人;精美的天顶画使顶灯的光线变得柔和悦目。餐厅正中央摆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尼摩艇长指了指我该坐的座位,请我入席。“请坐,”他对我说,“您一定饿坏了吧?请多吃点。”这顿午餐有好几道菜,全是海鲜。其中,有几道我说不出名字的菜,也不知是用什么原料做的。应该说,菜做得不错,尽管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过,我还是很快就适应了。我觉得这些不同的食品含有丰富的磷,因此我认定它们都是海产品。尼摩艇长看着我,我什么也没有问他。可是,他还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主动地回答了我渴望向他提出的问题。“这些菜大多您没有吃过,”他告诉我说,“不过,您尽管放心地吃。这些菜既卫生又富有营养。我已经有很久没吃陆地上的食物了,我的健康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我船上的人个个身强体壮,他们吃的东西全都跟我一样。”“如此说来,”我回答道,“所有的食物都是海产品喽?”“是的,教授先生,海洋为我提供了我需要的所有东西。有时,我撒下拖网,等到收网时,捕获物多得快把网撑破了;有时,我在人类看来无法生存的海洋里狩猎,追捕那些生活在海底森林里的猎物。我的牧群就像尼普顿老牧人的牧群一样,在无边无际的海底牧场上无忧无虑地吃食戏耍。在那里,我拥有巨大的产业,供自己开发利用,而造物主亲手为它播洒各类种子。”我带有几分惊讶地看了看尼摩艇长,开口说道:“先生,我完全理解您的鱼网能够为您提供各种美味的鱼。我勉强还能理解,您在海底森林里捕捉野味;可是,我不明白,在您的菜谱里怎么会有肉菜,尽管很少?”“先生,”尼摩艇长回答我说,“我从来不吃陆地动物身上的肉。”“那么,这个呢?”我指着一个盘子里剩下的几片肉问道。“教授先生,您以为是陆地动物身上的肉的东西,其实,只不过是海龟的脊肉罢了。这盘是海豚肝,您还以为是猪肉杂烩。我的厨师是一位烹调高手,并且懂得储藏各类海鲜。请品尝所有菜肴吧!这是一种罐头海参,马来人会说它是世上无与伦比的珍馐;这是奶油,是用鲸鱼乳房里挤出来的奶做的;我们吃的糖是从北海的墨角藻中提炼出来的;最后,我要请您尝尝银莲花果酱,其味道能与最美味的果酱媲美。”我一一品尝着餐桌上的菜肴,与其说是出于对美食的嗜好,还不如说是出于好奇。尼摩艇长那些叫人难以置信的故事把我给迷住了。“阿罗纳克斯先生,这海洋可是奇妙无比、取之不尽的衣食之源。它不仅供给我吃的,而且还提供我穿的。您现在身上穿的衣服的布料,是用某些贝类动物的足丝织成的,染成了古红色,而且用我从地中海海兔毛中提炼的紫色加以点缀;您在您的房舱梳妆台上看到的香水,是用海生植物经过蒸馏萃取而制成的产品;您睡的床褥上铺的是海洋里最柔软的大叶藻;您写字用的笔是鲸鱼的触须,墨水是墨鱼或枪乌贼分泌的体液。现在,我食用的一切取之于大海,有朝一日我将悉数归还!”“艇长,您热爱大海吧!”“是的,我热爱大海!大海就是一切!它覆盖了地球十分之七的表面,大海的气息纯净健康。在这浩无人烟的海洋里,人绝非孤独,因为他会感觉到在他的周围处处都有生命在蠕动。大海只是一种超自然和奇妙生活的载体;它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运动,是热爱。正如你们的一位诗人所说的那样,大海就是无限的生命力。其实,教授先生,自然界中的矿物、植物和动物三界,在海洋里也同样存在。就动物界而论,海洋里主要有四群植形动物、三类节肢动物、五类软体动物、三类脊椎动物——即哺乳动物、爬虫动物以及无数成群的鱼类。鱼类是动物中不可计数的一类,有13000多种,而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生活在淡水里。大海还是自然界的巨大仓库。可以说,地球始于海洋,说不定将来还会最终归于海洋呢!大海宁静无比,它不属于独裁者。在海面上,独裁者们还能够行使某些极不公正的权利,相互争斗,弱肉强食,把陆地上的种种暴行带到了海上。然而,在海平面以下30英尺的海里,他们的权力就鞭长莫及,他们的影响便销声匿迹,他们的威势也荡然无存!啊!先生,要生活,就生活在大海里,只有海洋里才有名副其实的独立!在这里,我不需要承认什么主宰;在这里,我享受着充分的自由!”尼摩艇长正说得兴致勃勃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他是否无意识地超越了他自己平时的谨慎?他是否说得太多了呢?有一会儿工夫,他不停地来回踱步,显得非常激动。接着,他的情绪便平静了下来,脸上重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他转过身来,对我说道:“教授先生,现在您要是愿意参观鹦鹉螺号,我将听候吩咐!”全本小说网,最快更新君临天下最新章节!即便花朵凋零,木槿依然那样意气风发,如他的小皇后一般,眉眼张扬,磊落潇洒,仿佛永无所惧,等着隔日迎着朝阳的盛绽植。只因有她在身畔,许思颜同样一无所惧。哪怕前面再多的困厄险阻,杀机重重。这些日子他虽未曾亲临前线,同样惮思竭虑,踩着刀尖运筹帷幄,无非是盼着尽快平息一切,接回远隔千里的她。但她居然去了战场……她会武艺,有谋略;她的近卫忠心耿耿,矢死不渝堕。若能与萧以靖会合,萧以靖必定会稳住她,护住她,不让她冒险……可江北局势变幻莫测,她真能顺利到达萧以靖身边吗?若猜到萧以靖会阻拦,还未必会去找萧以靖,说不定拖着八个多月的身子,带了那寥寥数名近卫径直冲往朔卫城了……许思颜透不过气来。哪怕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微凉夜风阵阵吹来,那夏夜的惬意也不能让他缓解分毫。“木槿,木槿!”他低低念着,忽发现自己已满心惊恐。惊恐到已经不敢去想像,自己心心相印的爱.侣和亲人未来可能遇到的种种危难。长长地吸了口气,他握紧汗湿的手掌,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王达。“备纸墨。”王达忙唤人预备时,许思颜又道:“传话周少锋,令他预备出宫,连夜将朕的两封信函送往边关,亲自交给张珉语!”当日设计让吴蜀先后落入圈套的主使者,无疑是楼小眠;但变故发生之际楼小眠正卧病宫中。江北必定还有将领执行着事先议定的计划。张珉语去查证多日,找出了几个涉嫌离间吴蜀的参将,但其中两名在战乱里失踪,很可能已经找机会回了北狄;另两位却是死士,发现身份暴露后服毒自杀。张珉语并不能确定军中还有没有狄军内应,至今还留在江北查探。张珉语身为钦差大臣,又对江北诸路兵马细细调查过,让他斟酌着与木槿联系,木槿应该会相信他……当然,想要解开楼小眠那个死结,他只能亲自出马了。“来人,再传,成诠、南宫凌、秦襄涵元殿见驾!”“传崔稷即刻来见!”“是!”王达连声答应,忙出去唤人传旨时,却觉那夜风侵到紧张汗湿的背脊上,禁不住一阵哆嗦。抬首看一眼雾蒙蒙的月,他才想起,已经快三更天了。--------------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随在三万大军中紧跟着木槿,许从悦灰头土脸,有种丧家之犬般的狼狈和惶恐。木槿一说要启程亲自前往江北,翼望山上下便炸了锅。许从悦激烈谏阻不说,萧以纶更是扯着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木槿动怒,抬脚将堂兄踹出大门,只差没拎起大棍一顿猛抽,立刻让明姑姑、如烟等知趣地闭上了嘴,哭都不敢再哭出声了。许从悦虽已被削爵贬斥,到底是帝后至亲,何况又受了许思颜嘱托,却还硬着头皮继续阻拦。可惜木槿完全无视了他,照旧唤人收拾行囊,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出发。许从悦再拦到马头时,不但木槿的马鞭挥下,连踏雪乌的蹄子也踢了过去。他不是萧以纶那样只懂吃喝享受的娇贵公子,也不想在左掌刺伤、右臂青肿的情况下再添新伤,所以很明智地选择了闪避。木槿甩了几次鞭子被他逃开,顿时怒了,喝道:“顾湃,千陌,给我揍他丫的!”顾湃等虽不赞成木槿亲自去找楼小眠,但身为木槿亲卫,断无推托躲懒之理,早已打足十二分精神寸步不离守在木槿身边。闻得木槿喝命,立时冲上前动手。织布之死始终是他们心病,逮到痛揍他的机会,自然绝不肯放过。虽不敢痛下杀手,也着实揍得不轻。等许从悦挣扎着爬起时,木槿早已无影无踪。好容易忍痛骑马追上,木槿和她的近卫们无不对他侧目而视。他没了王爵,却真成孤家寡人了。想继续跟着,自然只能闭嘴,且不得不对千陌等人的明嘲暗讽听若未闻。好在他原来在江北呆过很长时间,只要协助木槿避开敌踪安然与萧以靖会合,她就能安然无恙了。毕竟,她踹不走萧以靖,她的近卫也没那个胆去痛揍他们国主。——不论是跟在木槿身边的许从悦、还是困在朔方城的楼小眠,抑或远在京城的许思颜,猜到或听到木槿出走,无一例外地认为她会和萧以靖会合,磨着或逼着萧以靖出兵救护楼小眠,至少也要逼着他先送些粮草让楼小眠度过眼前危机。她素有才识,便是再怎么着急也不会逞一时血气之勇,以为凭着他们几个人便能救楼小眠。当许从悦发现木槿没有从最近的道路前往江北时,他有些傻了;当他发现木槿居然去了蜀国东北边境找朱墨借兵时,他更傻了;当木槿凭着虎符和公主印信,轻易调走了三万兵马,许从悦彻底傻了……木槿同时要走的,是颇有实力的蜀将蒋敏才,一路自会帮着哨探前方军情,商量行军路线,打点扎营造饭等诸事……蒋敏才本为未能随国主出征遗憾,凡事尽心尽力,巴不得遭遇几股狄军,趁机厮杀一番,那才痛快。可惜木槿旨在救人,并不打算与狄军大战,每日亲自研究舆图,查问斥候哨探结果。看蒋敏才着实跃跃欲试,这才因时度势让他出击了两次。第一次是小股狄兵,轻骑预先伏击,轻易将对方击溃;第二次则是救一处被围的小城,木槿摆明了以多欺少,三万养精蓄锐的兵马攻向围城的八千狄人,再加上城内看到援军到来,立刻士气高昂,里应外合将狄兵打得大败而退。若不是木槿急着赶路无心追击,这支狄兵非得全军覆没不可。城里被困的除了当地军民,居然还有张珉语在内。他刚巡视到此处,不知是不是被人发现了踪迹,当晚便被大批狄兵围住,险些被困死在这里。听得木槿打算前往朔方城,张珉语脸色都变了。他道:“皇后请恕臣直言,皇上行.事,必定有他的道理,绝不至于因几句流言斐语便将股肱大臣逼至绝境。皇后何妨派人赶往京城问明皇上因由再作打算?”木槿叹道:“算时间,楼相那边的粮草顶多还能支持三五日,别说赶往京城,就是赶去和本宫兄长会合后再行动都未必来得及!本宫可不想替楼相收尸!”张珉语虽不知前后因由,但心思敏锐,早察觉楼小眠之事没那么简单,也不敢多说,只问道:“皇后会经过晋州么?”木槿道:“若去晋州,路上又得多耽搁三四日,哪里来得及?何况我好端端的,去晋州做什么?”张珉语暗自松了口气,笑道:“正是,正是。是我糊涂了,还想着若皇后经过晋州,或许可以在那里歇一晚呢!”再问张珉语行踪时,下一步却是去找大将军盛从容,并不同路,遂分道扬镳。这两次战役都是木槿居中指挥,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万蜀军几乎毫发无损……不但蒋敏才敬服,连许从悦也暗自惊诧。需知临阵对敌,真刀真枪行走生死边缘,面对流淌成河的鲜血,堆积成山的尸首,绝不是寻常女子受得了的,更不是有点小聪明的人能应付得来的。可木槿偏偏若无其事主导这一切,甚至在将士打扫战场时居然抱着龙吟九天琴,舒缓地奏上一曲。嘹呖而悠扬,逐着旷野和风沙徐徐回旋于血红的夕阳里,如年少的母亲推着摇篮温柔吟唱,如贤淑的妻子倚着门闾深情凝望,微笑着迎向归来的夫婿……死去的人,无论是狄兵、蜀兵,还是守城的吴兵,将永远回不去了。她竟是弹给那些逝去的亡魂听的。给他们以最后的美好幻象。谁也不愿意有战争,而战争无疑在持续。====================================阅读愉快!后天见!</p>全本小说网,最快更新海底两万里最新章节!

    尼摩艇长站起身来,我跟在他的后面。餐厅底端,一扇双层门开了。我走进一个面积与我刚离开的餐厅一般大的房间。

    这是一间图书室。高大的紫檀木书架上镶嵌着铜饰,一层层宽大的隔板上整齐地摆放着清一色的精装图书。书架紧贴四壁而放,内侧正对着一排栗色三人皮沙发,沙发曲线适宜,坐上去极其舒适。此外,还有一些轻巧的活动托书架,可以随意调节距离,供读者阅读时将书放在上面。图书室中央放着一张大桌,桌上凌乱地放着各种小册子,其中还有几张过期的旧报纸。布置和谐的图书室里灯光通明,光线是从四只镶嵌在天花板上的磨砂玻璃球形顶灯照射出来的。我真的很欣赏这间布置精巧的图书室,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尼摩艇长,”我对我的主人说,他刚在一张长沙发上躺下。“这样一间图书室,就是放在各大洲的许多宫殿里也毫不逊色。一想到这间图书室能伴随您一同邀游海底世界,我由衷地为之赞叹。”

    “教授先生,您倒是说说,到哪里能找到比这儿更隐秘、安静的地方?”尼摩艇长问道,“您在博物馆的工作室能有这样安静、闲适吗?”

    “没有,先生。我还要说一句,跟您这儿相比,我的工作室就显得太寒酸了。您这里有六七千册藏书吧?”

    “12000册,阿罗纳克斯先生。这些书籍是我与陆地的唯一联系。不过,从我的鹦鹉螺号首次潜入水里的那一天起,人类世界对我来说就已经不复存在了。那天,我购买了最后一批书,最后一批小册子,最后一批报纸。从那以后,我就认为人类不会再有思想,也不会再著书立说了。教授先生,而且这些书现在就可随您支配,您可以随意使用。”

    我谢过尼摩艇长,走近书架。书架上全是各种文字撰写的科学、伦理学和文学类书籍。不过,我没有看见一本政治经济学方面的著作,这类书籍潜艇上似乎严厉禁止。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细节:所有的书籍都没有分门别类,也没有按语种分开摆放。书籍这样混放,表明鹦鹉螺号艇长随手拿起任何一本书都能流畅地阅读。

    在这些藏书中间,我发现有古代和现代大师们的代表作,也就是说,全都是人类在历史学、诗歌、小说和科学方面最卓越的成就,从荷马[1]到雨果[2],从色诺芬尼[3]到米什莱[4],从拉伯雷到乔治·桑[5]夫人的作品,一应俱全。不过,这里的藏书主要是科学书籍,机械、弹道、水文地理、气象、地理、地质等学科的书籍不会少于博物学方面的著作。我明白,这些学科是艇长重点研究的学问。我在这里的藏书中看到了有洪堡[6]全集、阿拉戈全集,以及傅科[7]、亨利·圣一克莱尔·德维勒、夏斯莱、米尔恩·爱德华兹[8]、卡特法热、廷德耳[9]、法拉第、贝特洛[10]、塞奇司铎[11]、彼特曼、莫里[12]少校、阿加西[13]等人的著作;还有科学院的论文、各地理学会的会刊等等。我的两卷著作也放在了显著的位置,也许正是这两本书使我得到了尼摩艇长比较善意的接待。在约瑟夫·勃特兰[14]的著作中,他那本名为《天文学奠基人》的书使我得以推算出一个确切的日期。我知道这部书于一八六五年出版,由此可以断定,鹦鹉螺号的建造不会在这之前。依次推算,尼摩艇长开始他的海底生活最多不过三年时间。当然,我希望能发现更新的著作好让我准确地确定他下海的时期。我会有时间来进行这项研究的。但现在,我可不愿意耽误更多的时间去参观、欣赏鹦鹉螺号上的奇迹。

    “先生,”我对艇长说,“我感激您供我使用这里的藏书。这里是科学的宝库,我一定善加利用。”

    “这个舱室不仅是图书室,而且同时还是吸烟室。”尼摩艇长说。

    “吸烟室?”我惊叫道,“这么说,潜艇上还可以吸烟?”

    “那当然。”

    “如此说来,先生,我不得不认为您跟哈瓦那还保持着某种联系。”

    “毫无联系,”艇长回答说,“阿罗纳克斯先生,请尝尝这支雪茄。这支雪茄虽然不是来自哈瓦那,不过要是您内行的话,您一定会喜欢它的。”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雪茄,烟的样子有点像专销英国的哈瓦那雪茄,不过看上去像是用金箔卷制而成的。我在一只架在精制青铜架上的小火盆边点燃了雪茄,痛快地抽了几口,感到浑身舒坦。我喜欢吸烟,但已经有两天没有抽了。

    “味道好极了!”我说,“可这不是烟草做的。”

    “是的,”艇长回答说,“这种烟草既不是来自哈瓦那,也不是来自东方。这是一种富含烟碱的海藻,也是大海恩赐的,不过数量极其有限。先生,抽不到哈瓦那雪茄,您不会觉得遗憾吧?”

    “艇长,从今天起,我再也看不上哈瓦那雪茄了。”

    “那您就随便抽吧,别管它们的来历。虽然没有烟草专卖局对它们做过检验,但我想,它们的质量不会因此而不好。”

    “当然不会。”

    这时,尼摩艇长推开一扇门,它正对着我走进图书室的那扇门。我走进一间宽敞的客厅,里面灯火辉煌。

    这是一间斜角矩形大厅,长十米,宽六米,高五米。天花板有淡雅的阿拉伯花纹点缀,镶嵌在天花板上的顶灯放出白昼一般柔和的亮光,洒落在这间陈列室里的各件珍藏上。这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博物馆,一只智慧、慷慨的手将所有自然和艺术珍品全部收集在这里,并且艺术地对它们进行了搭配,这一点显然不同于画室。

    客厅四周的墙上张挂着图案严肃的壁毯,30来幅出自大师之手的名画装点着客厅的四壁。画框形状一致,每幅画之间由闪闪发光的盾形板隔开。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些价值连城的油画作品,其中大部分我曾经在欧洲的私家收藏展或是在绘画展上见过。古代各流派大师的作品主要有拉斐尔[15]的一幅圣母像、达·芬奇[16]的一幅圣母像、柯勒乔[17]的一幅美女画、维塞里奥[18]的花神像、韦罗内塞[19]的一幅膜拜图、牟利罗[20]的一幅圣母升天像、霍尔拜因[21]的一幅肖像画、贝拉斯格斯[22]的一幅修士像、里贝拉[23]的一幅殉教画、鲁本斯[24]的一幅主保瞻礼节图、特尼尔斯[25]的两幅风景画、吉拉尔·道[26]、米苏[27]和波特[28]的肖像画、杰里柯[29]和普吕东[30]的两幅油画、巴克于森和维奈[31]的海景图。在现代绘画中,有署名德拉克洛瓦[32]、安格尔[33]、德刚[34]、特卢瓦翁[35]、梅索尼埃[36]、杜比尼[37]等的作品。在这间豪华陈列室隅角的雕像柱座上,还摆放着几尊缩小的大理石和青铜仿古雕塑。鹦鹉螺号艇长所预言的那种惊愕开始攫住了我的心。

    “教授先生,”这时,这个怪人开口说道,“请原谅我如此不拘礼节,在如此凌乱的客厅里接待您。”

    “先生,”我回答说,“我虽然不想知道您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否可以说您是一位艺术家?”

    “最多是一名业余爱好者,仅此而已。过去,我喜欢收藏这些人类用手创作出来的美丽作品。那时,我是一个贪婪的探求者,一个不知疲倦的搜索狂。所以,我得以收集到一批价值颇高的珍品。这是陆地留给我的最后一些纪念品;对于我来说,它已经死了。在我看来,你们那些现代艺术家跟古代艺术家一样,他们同样也已经有两三千年的历史了。所以,我把古代和现代艺术家混为一谈,大师无所谓年代。”

    “那么,这些音乐家呢?”我指着韦伯、罗西尼、莫扎特、贝多芬、海顿、梅耶贝尔、埃罗尔德[38]、瓦格纳、奥柏[39]、古诺[40]以及许多大师的乐谱说。这些乐谱散乱地摆放在一架大管风琴上,管风琴占去了客厅的一堵墙壁。

    “这些音乐家,”尼摩艇长回答我说,“他们都是奥菲士[41]的同时代人。因为年代的差别会在死人的记忆中消失——我已经死了,教授先生,跟您那些长眠在地底下六英尺的朋友们一样已经不在人世!”

    尼摩艇长收住了话匣子,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沉思。我非常激动地端详着他,静静地分析着他脸部的奇怪表情。他臂肘支撑在一张精致的拼花桌子的角上,双目不朝我看一眼,仿佛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没有妨碍他沉思,继续观赏客厅里丰富的珍奇收藏。

    与艺术作品相比,自然界的稀罕物占据了很大的地方。它们主要是植物、贝壳和其他海洋生物。它们也许都是尼摩艇长的个人新发现。大厅中央,喷水池里的水柱在电灯光的烘托下,重又落到了用砗磲贝壳制作的盛水盘里。这只海洋中最大的无头软体动物的贝壳,它那月牙形边缘的周长大约足有六米,比威尼斯共和国赠送给弗朗索瓦一世的那几只美丽的砗磲贝壳还要大许多。巴黎圣绪尔比斯教堂用它们制作了两个巨大的圣水缸。

    在盛水盘的四周,别致的铜架玻璃橱内,分门别类地陈列着最为珍贵的海洋生物标本,上面还贴着标签。这些海洋生物就连博物学家们也从没见过。我作为博物学教授此时所感受到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

    这里还陈列着植形动物门中的水螅类和棘皮类的珍奇标本。在水螅类中,有笙珊瑚、扇形珊瑚、叙利亚柔软海绵、马鲁古群岛[42]的海木贼,磷光珊瑚、奇妙的挪威海逗点珊瑚、各式各样的伞形珊瑚、海鸡冠目、整整一个石珊瑚系列——我的老师米尔恩·爱德华兹曾那么卓有远见地对它们进行过分类。在石珊瑚系列中间,我看到了一些惹人喜爱的伞形石珊瑚、波旁岛的眼形珊瑚、安的列斯群岛的“海神车”、各种各样的美丽珊瑚,以及所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珊瑚骨——能汇集成海岛,有朝一日这些海岛又会变成大陆。外表多刺的棘皮类动物的全套标本收藏主要有海盘车、海星球、转星球、流盘星、海胆、海参等。

    任何一个不大容易激动的贝壳类专家,倘若站在这里看见另外为数更多的软体动物门标本玻璃陈列柜,那么都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我看到了一套价值难以估计的标本,可是没有时间对它进行详细描述。我在此只略举一二,权作备忘而已:印度洋里的美丽王槌贝,贝上规则有序的白色斑点,在红、棕两种底色的烘托下显得格外鲜明;大海菊蛤色彩艳丽,全身长满棘刺——在欧洲博物馆里属于珍稀标本,我估计价值两万法郎;新荷兰岛海域常见但却很难捕捉到的槌贝;塞内加尔富有异国情调的唇贝——两瓣白色贝壳就像肥皂泡沫一样易碎,几乎一吹就碎;爪哇的几种喷水壶贝,形似石灰质管子,边缘有叶状皱折,深受业余收藏者的青睐;马蹄螺青黄色的在美洲海域能够捕捉到,棕红色的生长在新荷兰岛海域,这里陈列的青黄色马蹄螺是在南极海域发现的星形螺,棕红色的来自墨西哥湾,其中最珍稀的要数新西兰的美丽马刺形贝。此外,还陈列着令人赞叹不已的硫磺质泰丽纳贝,珍贵的西苔列和维纳斯贝,特兰格巴尔海滨的格子花盘贝,光灿灿的蹄贝,中国海的鹦鹉绿贝,锥形贝类中几乎无人知晓的圆锥贝,印度和非洲作为货币使用的各种各样的瓷贝,东印度海域最珍贵的贝壳“海誉”;最后是纽丝螺、燕子螺、金字塔螺、海蛤蚧、卵形贝、螺旋贝、僧帽贝、笔螺、铁盔贝、朱红贝、油螺、竖琴螺、岩石螺、法螺、化石螺、纹锤螺;袖形贝、双翼贝、帽贝、透明贝、棱形贝,分类学把最美妙动听的名字赋予了这些娇柔、易碎的贝壳。

    除此之外,在一些专门的格子里,陈列着一串串美丽无比的珍珠,在电灯光下晶莹闪烁。其中有从红海海贝里取出的玫瑰红珍珠,有从鸢尾鲍里取出的绿珍珠。此外,还有黄珍珠、蓝珍珠和黑珍珠,它们是各大洋里的各种软体动物以及北极海域一些贻贝的奇妙产物。最后是几枚价值无法估量的珍珠,是从最为珍奇的珠母中取出的。其中有些珍珠比鸽蛋还大,价值超过旅行家塔韦尼埃[43]以300万卖给波斯国王的那颗珍珠,而且比马斯喀特[44]伊玛目的另一颗我以为举世无双的珍珠更加珍贵。

    如此看来,要计算出这里所有收藏品的价值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尼摩艇长为购置这些珍奇收藏一定花费了好几百万。我暗自思忖,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满足自己的收藏爱好呢。就在这时,我的思绪被下面一番话打断了:

    “教授先生,您已经仔细观看了我的贝壳收藏。它们当然会使一位博物学家产生兴趣。不过,对于我来说,它们另有与众不同的魅力。因为,它们是我亲手采集的,地球上没有一个海域我未曾去搜寻过。”

    “我理解,艇长,我理解漫步在这些的珍宝之间所产生的喜悦。您就是亲手创造属于自己的财宝的人。欧洲没有一座博物馆拥有类似的海洋珍藏。不过,如果我为这些珍藏用尽了赞美之词,那么我对装载这些珍藏的船只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根本不想更多地了解您的秘密。然而,我得承认,鹦鹉螺号所配备的动力、操纵它的器械设备,以及驱动它的原动力,所有这些都极大地唤起了我的好奇。我发现这间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些仪器,可我对它们的用途一无所知。我是否能够知道……”

    “阿罗纳克斯先生,”尼摩艇长回答我说,“我曾经对您说过,您在这艘潜艇上是自由的。因此,鹦鹉螺号上没有不准您去的地方。您尽管仔细参观,我很乐意为您充当导游。”

    “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先生。不过,我不会滥用您的好意。我只想知道,那些物理仪器是派什么用的……”

    “教授先生,我房间里也有相同的仪器。到了那里,我会高兴地向您解释它们的用途。不过,在此之前,请您先去参观一下为您准备的客舱,您应该知道自己在鹦鹉螺号上是如何安顿的。”

    我跟在尼摩艇长的身后,穿过客厅斜角的一道门,又回到潜艇的纵向通道里。他带着我向前走去。在这里,我所看到的不是一间客舱,而是一间床、梳妆台和其他各式家具一应俱全的雅致房间。

    我只有感谢我主人的份了。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他一边对我说,一边打开他的房门,“我的房门对着我们刚才离开的那间客厅。”

    我走进艇长的房间。房间里陈设朴实无华,几乎像修士的僧房。一张铁床,一张写字桌,一些梳洗用具;光线暗淡。房间里没有任何现代的起居用品,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