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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荣接到宋余电话的时候,正在看潘韦斌被仇连海碰瓷的监控视频。

    被寄予深厚希望把笙小禾叫回去休息的南副队听完来龙去脉后,沉吟片刻后道:“这个案子是我外公朝市局申请特批主办的,当年经手的警察现在大都是各分局的中上层领导,我们也不好冒然去打扰,得请孙局帮忙。这样,你先按流程走,然后和鉴定中心约最快的时间去做病情鉴定,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挂掉电话后,南荣就准备打给笙小禾,但他忽然抬头看了眼刚挂上去的点滴,又把手机收起来,默默地把点滴的速度调快了些。

    重新点开视频,过去的影像继续徐徐播放,过了三分钟,仇连海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这是一个十字交叉的路口,仇连海穿着一身大棉袄,双手揣进袖子里,佝偻着背走到了路中间。

    两边方向的视频并列而放,南荣注意到仇连海似乎正在四处打量着什么。他把画面放大,发现仇连海正在找摄像头。

    仇连海看见自己正上方的监控后,笑了起来,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凑得更近了些。画面里,早已死去的男人把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挺直身体,举起手在镜头面前停了快有半分钟的时间,嘴巴还一张一合在说什么。

    在这短暂又静默的三十秒里,南荣看清楚了仇连海手上拿着的,就是当初他寄给潘韦斌的u盘,而从他反复重复的口型中,南荣也读出了两个字——

    证据。

    他的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几下,接着就看见仇连海身手敏捷地跑到另一个转角的路口,一分钟后,潘韦斌的车开了进来,仇连海看准时间躺到车头前,然后又被潘韦斌吓走了。

    但潘韦斌不知道的是,原本已经跑掉的仇连海在他走后又返回原地,在另一个镜头前又重复了之前的举动——举着u盘说这是证据。

    “砰”地一声,南荣的手狠狠砸向了床板,另外那只打着点滴的手因为下意识地握紧直接漏了针,手背处立刻肿起老大一个包。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气,眼见着点滴已经见底,直接上手自己把针头拔了出来。

    南荣按着手背,又重头到尾把视频看了一遍后,终于确定仇连海碰瓷是假,想通过镜头传递什么消息才是真。

    可这些监控是公安局的天网系统,他得有多作死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护士算好时间进来拔针,打开的门外传来其他病房家属的吵闹声,“放屁,他丫就是故意的!”

    南荣把微微偏过头,眉头一挑,自言自语地赞同着:“没错,他就是故意的。那他是想告诉……”

    还没呢喃完,南荣就在护士的惊讶声中翻身下床,抓起家里阿姨刚送来的干净外套疾步走出病房。

    仇连海疑似被人代笔的遗书和漏洞百出的自杀,也许就是他以碰瓷和监控来接触警方想要达成某种威胁,却偷鸡不成反被先下手为强的下场。

    所以那个记载着四十年前的创伤视频背后究竟有什么特殊含义?当年国外的那起旧案又是怎样穿梭时空和现在的案子联系到了一起的?仇连海究竟是在比什么哑语?

    走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很久以前曾和笙小禾讨论过的那个猜测又再一次从脑海深处翻了出来——有没有可能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同一个人?

    南荣拦下一辆出租车就风风火火地朝市局奔去,途径仇连海曾经踩点巷口外的主干道,他又让司机绕进去,下车去现场实地查看。

    事发的时间距离现在不算太长,周边环境和视频上没有特别大的出入。这本就是背街巷,这个点来往的车辆并不多,南荣沿着仇连海曾经走过的路线,再一次地打量起四周的情况。

    巧的是,当他站到仇连海藏身准备碰瓷的拐角处时,发现对面还有一个摄像头。

    但交警支队给的视频包里并没有来自这个摄像头的录像。

    南荣给那边打电话,得到的反馈是那个摄像头是私人所有,不在公安天网的统筹范围。他站在原地,磨着后槽牙哼笑一声,举起手机把旁边唯一一块已经略显脏污的门店牌匾照了下来,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司机已经走了,南荣一时半会儿没打到车,头顶着扎眼的白色纱布行走在冷风中,短款的羽绒服盖不住腿,单薄又肥大的病号裤被吹得鼓鼓囊囊,看起来奇怪好笑中又带着些凄惨。

    正冻得不住哈气时,身边突然停下一辆三轮车,他转头看去,许久不见的络腮胡和锃光瓦亮的光头闯进视线。

    李大富探出头,惊喜到:“哟,巧了不是,南副队,我们正要去公安局找你们呢!”

    “找我们?”南荣搓着手上了车,又紧了紧外套,呼着白气说:“怎么着,犯事了要来自首?”

    这三轮后座还算宽敞,李大富坐在中间腰背挺得异常端正,说:“那哪能啊,我们可早就弃暗投明了,今儿个就是来给你们送消息的。”

    “什么消息?”

    前边负责开车的王正转过身来,“之前宋警官来打听张宏辛的时候不是查到过有人进过他房间吗,我们刚刚好像看见那个人了?”

    南荣不敢指望他们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只是暂时借个地方避避风,这会儿还在手机上排队叫车,闻言顿住,抬眼看向王正,“确定吗?”

    王正点点头,肯定道:“我没看见正脸,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但是刚刚他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听他说话的那个口音,跟上次来我们家的人一模一样,那口音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拢共就听过这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