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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还要试一试。

他又发出了两枚棋子:

一枚是马。

一枚是炮。

无情依然端坐冷视来势。

直至两枚棋子进入无情身前五尺,无情仍然没有动。

没有任何举措。

——难道他想等死不成?!

四尺一一

没有动静。

三尺——

无情动了。

动得很快。

“嗖、嗖”二声,两件事物急打而出,一撞于“马”一击于“炮”。

这次叶棋五虽然十分注意,但只知这两件暗器是来自车、车辙,但仍看不清楚是何物、什么形状、及如何发出的?

但这次是“马”和“炮”,决不是“卒”。

当那件暗器撞击在”马”上时,那只“马”骤然沉了一沉。

这陡然一沉之后,也接着改变了前进的角度,但依然以十分诡异的方式迸射过去。

——原先,它射的是无情的鼻梁,现在给撞击了那么一下,势度突变,已改攻无情的下胁!

那就像一个“日”字的两边对角!

一那也正是象棋中“马”的行势。

另一枚棋子,给撞击了那么一下之后,却有跟”马”几乎完全不同的反应。

它弹跃。

跳起。

然后以上而下,越击无情的额角。

——它原来是射向无情的咽喉。

那就像是象棋中“炮”的走势。

——这颗棋子正是“炮”。

换而言之,叶棋五发出这两颗棋子,力道早有拿捏,就俟无情发晴器

加以撞击、这才见出它真正的取向、最后的杀手锏来。

他对自己的暗器很有信心。

所以当日蔡京要他偷发暗器,使王小石误以为是无情干的勾当时,叶

棋五却觉得很委屈。

——何不干脆把盛崖余和王小石杀了!既要冒充又要跟踪,苦心积虑

的,何苦?!

后来,他在“发党花府”附近与王小石一战,始知这小子有过人之能,

他才算咽下了这口气。

——是对王小石,不是对无情。

他始终觉得自己比无情好。

——无情的暗器手法,他全研究过。

——无情发放暗器的手法,他一清二楚,而且还研究出一套克制的方法来。

——可是无情天生残疾:就算不是天生的,也是好不了的:而他却来去自如、兼擅轻功提纵术。

所以没理由无情比他出名、比他强、比他有“江湖地位”。

所以他誓必杀了无情。

——就为了无情曾在名声上盖过了他!

他没想透的是:他以为自己已超越过了的无情,是他想像中的无情。

——而他自己却是个自大的人。

自大的人从来不会把敌人作正确的判断,只会把自己的实力高估了。

那两件暗器,正因受撞击,折射向无情的胁下和额侧。

正因为它是猝然变更角度,离无情又极近,无情就算再急按车把手上的机括,也来不及射下这两件要命的暗器了。

只是无情的暗器,不一定必须得从车椅上发出的。

在这电光石人间,他在左手食指均是一弹,“啸啸”二片指甲形的暗器,又毫不偏差的激射在“马”、“炮”二子上。

这次马炮二子再也不能及时校正迸射的位置与角度下。

这飞射的方位反而受无情第二轮手发暗器的控制,反射向叶棋五。

叶棋五这回是大吃二惊。

——这两枚淇子淬毒!

剧毒!

连他都不能轻接。

他只好大吼一声,左手发”仕”,右手锭“象”,全力以赴,击下“马”,“炮”。

就在他全神贯注对付自己发出去的棋子之际,无情的车椅下突然“嗖”地一声,射出一支箭,直取时棋五额心印堂!

叶棋五马上出“车”。

他以“车”抵箭。

一一这时,他对眼前的敌手已全不敢存轻视之心了。

可是无情这一箭,到了半途,忽然有第二箭自后追了上来,撞击在第一箭箭尾。

第一箭立时一振,竟在闪空兜了一个大转,疾射叶棋五后脑。

这第二箭本代第一箭急取叶棋五印堂,但忽又出现了第三箭!

第三箭箭镞依然撞击在第二箭的箭尾,第二箭箭势马上一沉,变成迸射向叶棋五的心窝。

而第三箭才是仍取叶棋五的眉心!

这虽只有三支箭,但变化之快、之速、之急、之诡,决非叶棋五在瞬息问变成背腹上下受袭之标所能接受、应付、解决的。

——如果这时候没有这三支竹筒,叶棋五就死定了。

三支竹简,分别撞在三支小箭上,且将之击飞。

竹简就是书简。

一一从前的书是刻在竹上的。

发这三片“书”的人当然就是鲁书一。

一一他不但为赵画四跟追命比轻功的战役掠阵,而且还为叶棋五与无情的决斗掠场。

所以他及时发出竹简救了叶棋五。

他救叶棋五,但却是齐文六攻向无情。

齐文六在这瞬息问连攻了无情五次。

他的攻势很奇特。

无情当然不是好惹的。

他也反击了五次。

可是五次都无效,因而吃了大亏。

——本来,齐文六出击五次,无情也还击了五次,应是两不吃亏、平分秋色才是,为什么又说是无情吃上了亏呢?

六十五辽击

的确是吃了亏。

——齐丈六五次冲刺,都先叱了一声。

“吾生也·一…”

无情立即发射暗器。

他手一招,一柄飞刀闪电般捉出!

但人影一闪,齐文六仿似没有动过,飞刀只钉在他的影子上

齐文六又低喝了一声:“吾生——”腾身再度扑击。

无情衣抽一扬。

一支袖箭飞出。

袖箭破空飞射之时,人已不见。

齐文六立在原地,仿佛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一样,只不过身着的青衫为肢了一点点缝隙。

然后他第三度出袭。

“吾·一…”

无情一拍车垫。

七枚”萤火”急打齐文六。

——这下,纵然有七个齐文六,恐怕都闪不过去。

可是没有用。

不知怎的,七枚,“萤火”都全打在齐文六刚拔出来的剑身上。

——那剑就像有磁石一般。

齐文六也像似全没动过一样。

这对无情来说,是从来都未有过的事。

他的暗器百发百中,敌人向来为他的暗器所惧,畏怖、哀号、逃避,终于还是难免一死——但而今齐文六却在似动未动间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仿佛自己只是一头追自己尾巴的小狗。

如斯一共五次。

无情五次还击,都沾不着便宜。

——对方五度出袭,都似未动过一样。

如此高下立判。

——尤其无情身上和车上的暗器,是用一件少一件的。

这事实很可怕。

也很残酷。

齐文六正要作第六次出击。

这时候,时棋五也定过神来了。

鲁书一攻去对付正要“降落”的追命。

无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失声道:“庄子‘内篇’的‘保身全生**’?!”

他今生心转,突然双手在头上一拍。

发上似冒了一阵微尘。

月下的一缕烟。

荒山之夜的月色,遍洒大地。

那月华仿佛也吸收了那一缕烟。

无情这样轻呼一声,稳占上风正气定神闲的齐文六,脸色竟似也有些变了。

他这回是急掠而起。

拔剑而起。

半空他还大喝了一声:“踌躇斩满志!”

一剑往无情当头劈下。

这次无情不动。

不像上五回的发出暗器,甚至也没有还击。

他只是一指。

指了一指。

指月。

月照山巅。

月华也洒在齐丈六身上。

齐文六忽然惨叫了一声。

他全身冒出了烟,仿佛着了火一样。

他痛得连剑都丢了,滚地,大呼,哀号。

如果这时不是叶棋五又向无情发出了晴器——这次是他的“帅”齐文六还真不知会不会痛得滚落山崖去!

齐文六缓得一口气,心犹有不甘,虎虎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破法的?!”

无情一面应对叶棋五凌空“下子”之法,一面犹有余暇地答:“我开始也不知道。你用的正是庄子《养生主》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我受你的摆布还齿,等于追打魔鬼的影千,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只有技尽力穷而已。”

齐文六恨恨地问:“你后来是怎么知道的?”

无情淡淡地道:“每一场决斗就是一个悟,悟得了就过得了关,人生大抵如是。你有学问,我也不是不好学之人。”

齐文六狼狠地道:“你是怎么破的——?!”

他不甘心。

他知道无情是把暗器借月色“洒”到他身上:可是这是什么暗器?这是啮枝法?他听也没听说过,看也看不见,防也防不着,就是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无情看来已给叶棋五的“帅”攻得连招架也来不及了。

可是才不过一会,他的语音又悠悠闲闲地传来,看来,他还能谈笑风生,可是他根本未出全力,更决非落于下风了。

这才可怕。

“你还记得《养生主》的未句是什么吗?”

齐文六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他自是背得出来:

“指穷于为薪;火传也,不知其尽也。”

——那意思大致是说,用手研柴运薪来保持火继续焚烧,总有力竭火消的时候:如果让火自然的延烧,它会没有穷尽地燃烧下去的。

无情笑了一笑:“那就是有涯对无涯的破法,”

齐丈六又凶暴了起来。

他舞剑。

剑法典丽华赡、工整敷陈、极尽铺夸张之能事,就像一首华丽辞藻无暇可击的汉赋!

他也以此赋剑于生命。

赋生命予剑。

他使剑就像是做文章。

叶棋五下子就像作生命的赌注。

他俩合攻无情。

这时,无情也注意:虽然燕诗二和顾铁三都给冷血和铁得还不了手、回不过气来,但三师弟追命却也遇险了!

所以他清啸了一声:

“戎车既驾,四牡震震。”

——那是诗经:小雅《采薇》中的一句,“戎车”就是兵车,业业如同翼翼,都是盛大的意思。

可无情怎会在此时背诗?他这样念出了这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梦女很小心,很谨慎。

她对过去,有些隐隐约约的记得,但大部彻彻底底的忘记。

但她至少记得一仵事:她就是因此不够小心、大大意,才致失去记忆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失去记忆。

所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

一一趁诸葛先生受伤时胁持老林和尚,她觉得值得这样做。

因为她就算不能因此而成为诸葛的弟子,至少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也大可不必怕落在诸葛一门手里了。

——为了这重大的安全,先行冒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可是她这回却是错在哪里?

“你不会不守信用的吧?”

她狐疑地问。

诸葛摇头。

“这点倒不会。”

“至少下会因为我这个小女子而坏了诸葛先生的名头。”无梦女这才笑得出来,又猜道,“莫非你和这和尚原是老友?”

老林和尚怒目瞪住无梦女,紧握拳头,就要出手。

诸葛忙道:“雷兄,请给我一个面子。”

他一眼就看出老林和尚就是当日名动天下的雷阵雨。

老林和尚萎然长叹:“诸葛,咱们这一见面,老衲就欠你一个情。”

无梦女吐了吐舌头,“看来我又猜错了。你们确然是首次见面。”

“你错在以为我和雷兄未有深交,就下会答允你两个要求:“诸葛这才道明,“如果你坚持下去,就算我不会收你做弟子,但教一两手武功,这倒非决不可能的事。”

无梦女为之顿足。

——几乎还捶胸。

他懊悔。

——可是懊悔已无补于事。

“现在你还肯教吗?”

“现在?”诸葛冷笑道,“你还不快走!我告诉你,我虽答允你不动手对付你,雷兄也会看在我面上放你一马,但如果我要想办法既不毁诺而又能杀掉你的话,我至少还有三十一个法子——你信不信厂

无梦女信。

所以她走。

立即就走。

逃之夭夭。

诸葛先生这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把天衣居士和织女的骸首并放一起,叩了三个响头,瞑目祈拜,之后默运神功,聚“半段锦”之力并且掌贴老林和尚背门,在同时为自己疗伤之余,也替雷阵雨治伤。

一“半段锦”之奇,是在于“伤得愈重,治得愈速”;而“半段锦”之妙,是在:不但可以救人同时疗伤,而且对方(或自己)伤得愈重,愈可以把对方(自己)“抵抗伤痛之力”善加利用,来治疗自己(或对方)的伤患!

六十六相击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无情嚷出了那么一句。

追命、冷血、铁手乍听,都放弃了身边的战斗,尽快向无情那儿拢聚。更一齐叫出了一句呼血

“驾波四牡,四牡揆揆。”

这都是“小雅”中的诗句,来自《采薇》一诗,“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就是源自此篇。——可是此际战斗方酣,生死一发,四大名捕岂有心情吟诗作对?!

这当然是暗号。

——他们之间的暗号。

当你发觉有些时候,几个人之间说了一两句话,大家都恍然了,或都忍俊不住,但你却不明所以,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一种“暗号”。

有时候,有人满脸笑容的说了几句话,你听不出有什么异样,但座中有人脸色都成了惨绿:有的时候,有人说了几句听似不相干的话,但有人听了喜溢于色,那就是说:他们之间有你所不知的“默契”——不管这“默契”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但反正就是他们之间能懂的事你不懂就是了。

“暗号”是一种少数人的“共同语言”,彼此问需要“默契”。

四大名捕彼此之间当然有默契。

他们一听暗号,立即聚集。

他们一旦拢聚,“**青龙”亦有异动。

鲁书二大喝道:“一风。”

燕诗二即叱道:“二赋。”

顾铁三嚷道:“三比。”

赵画四接道:“四兴。”

叶棋五叫道:“五雅。”

齐文六吟道:“六颂。”

——这原是《毛诗序》中“诗”之“之义”,即:风、赋、比、兴、雅、颂。

“**青龙”在分别喊出那六个字之标,已迅速聚拢列阵。

他们布成了一条横行的龙。

鲁书一是龙头。

齐文六是龙尾。

龙打横立定,然后再游走不定。

“四大名捕”那方面,则冷血站在无情之后,追命立于冷血之后,而铁手当然是在追命身后。

他们都以双手搭于前看的双肩。

这样,变成了无情面对敌人。

一一一共是六个敌人。

大敌:

于是另一场战斗开始!

**青龙分别攻向无情。

无情没有内功——他少年时真气已然走岔。

无情不良于行——他双腿瘫痪,形同残废。

无情不擅过招——事实上,他只靠暗器拒敌。

可是,而今他没有发出暗器。

他仍端坐在椅车上。

他竟以双手拒敌。

以一敌六。

——六名结阵联手的大敌!

战斗甫始,**青龙见敌方居然推一名“残废的”上阵,不觉哑然失

——他们实在太轻敌了!

——**青龙决定先行打杀这”四大名捕”之首但也是最不具实力的大师兄!

战斗未久,**青龙便发现情形不大对劲。

一一无情确是没有武功的底子。

——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全然接受其他三名同门在内力上的灌输与牵动,使出了追命、冷血、铁手三人的武功来!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那就像海深容百川、谷虚纳万物一样。

一本身虚空,方能有容。

有容仍大。

——何况,更难防的是:无情偶尔也有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样一来,他的不够内力、不熟招式、不良于行,这些所有的弱点和缺点,却全都变成了优点!

他内力非但不足,简直是空的。这使内功较好的顾铁三、鲁书一完全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们发力出击,结果只像是锤子敲在棉花上,浑不着

他不便行动,无法进退、所以就只在一个定点上出于出击,使得轻功校佳的赵画四、叶棋五等也只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向他反击,白费了一身好轻功。

他不谙招式,成了无招胜有招,每一招都是无常无心且无迹可寻的。令齐文六和燕诗二这两个招式变化多端的高手,反而疲于应付、拙于拆解。

他们终于明白了无情的可怕之处:

一个能把弱点变成强处的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们也终于了解了四大名捕的用意:

无情现在等于把冷血的勇悍、铁手的沉稳、追命的灵动,连同他们敏捷的剑招、浑厚的掌功、奇变的脚法,以他的智慧纵控之下,辅于防不胜防的暗器,一井施展,等于把“四大名捕”的长处聚于一身,而且,简直有五个四大名捕的功力!

——四名四大名捕,已收拾不了,何况五个!

这一下来,相击寸知相知深。

**青龙算计四大名捕已久,早已跃跃欲试,跟这名动天下的四捕头一决雌雄,但如此看来,四大名捕亦早有防范之心,对**青龙,亦早有应对之策。

这是个荒山之夜。

月落。

马啼。

这时却蓦然传来凄厉的狼嗥响了半壁天。

**青龙一听,喜形于色。

六十七袭击

四大名捕乍听狼嗥,顿时变了脸色。

说迟时快,一条淡金色的人影,挟着扑鼻腥风,披头散发,狂啸上山,急掠而至!

这人双眼发出野兽般的青光,像那活脱脱就是一头兽有着人的身形而不是一个人有着兽眼!

这人一出现,臭味便浓烈难闻。

这人全身都淌着血。

血流着就像他刚刚去淋了一场血雨过来的。

他的血很浓,似浆、而不似水。

所以更凄厉。

更怵目惊心。

——当然了,他着了诸葛先生以“惊艳一枪”一击,把他的肉身自达摩菩萨的主身内轰了出来,不四分五裂、肢离破碎,还是因为他的功力高深已达了惊世骇俗之故呢!

**青尤乍见师父元十三限蓦然出现,大喜过望;却见元十三限浑身浴血,也大惊失色。

但谁都知道元十三限正与诸葛先生在“老林寺”决一死战。

既然元十三限能来到这里,也就是说,就算负了伤、挂了彩,只要诸葛先生没跟着出现,就是他胜了。

——胜的人尚且遍身是血,败却焉有命在?!

旦不管怎么说,**青龙与四大名捕久战不下,但彼此实力相距极微,而今加上元十三限,就算他身负重伤,只剩一臂之方,四大名捕这次都决无翻身机会矣。

是以**青龙一见元十三限,心大定矣。

相反的,四大名捕既知眼前危机不易度,更担心的是师尊诸葛先生之安危。

所以冷血疾喝道:“世叔呢?!”

“元十三限没有回答他,只龇裂着白牙,低低地嘶吼了一声。

冷血挺剑就要上前,无情忽一把扯住了他。追命向铁手点了点头,视线落在元十三限的伤口上。

元十三限身上的伤口约有二三十处。

除了一目已眇,伤处都不深。

也不算重。

一主要是那一枪几乎震得他形神俱灭、心魄同裂。

那一枪使他震脱了窍,变成达摩是达摩,他仍是他。

伤也只是伤。

一一本来这点小伤,他还不看在眼里,也决不放在心上。

可是这伤…·

伤处虽轻,但肉眼所见,伤处竟一直不休的腐烂下去,扩散开来、淌血不止、伤势愈剧!

一一这是什么伤?!

当然不是“惊艳一枪”!

——不是枪伤!

元十三限虽强睁单目,连那已给啄去眼珠的血洞仿佛也在盯视四大名捕,但神情却极其萎顿。

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打了自己一掌。

打得毫不容情。

“砰”的一掌,元十三限吃了一掌,吐了一口血,突然之间,他整个人都似膨胀、振奋了起来。

然后他又打了自己一拳。

这一拳打得他鼻血长流。

但他整个人变得像一头怪兽:饿了许久乍闻血腥味的狂兽!

他马上激狂了起来。

**青龙无不震诧。

因为他们师父使的是“仇极拳”“恨极掌”。

——却是用来打在自己身上!

然后元十三限就发动了。

发动了他的袭击。

他的袭击如同狂风骤雨,无可匹御,却不是攻向四大名捕。

而是全力猛击**青龙。

——他的徒弟们!

这时候,最靠近他身边的两名弟子、一个是齐文六,一是叶棋五。

元十三限右拳擂在齐文六头上。

齐丈六哀呼半声,头骨碎裂。

元十三限的拳头并没有因而立即收回,反而翘起拇指与尾指,直捣人齐文六的脑壳血浆里。

同一时间,元十三限的左掌也结结实实拍在叶棋五胸口上!

喀勒勒一阵连响,叶棋五肋骨连断了六根!

元十三限的掌却没因而稍止。

他的掌沿直切人时棋五们膛之内,竟在这名弟子的胸厄之间猛挖力掘!

两人本来在前一刹那还是好端端的武林高手,但在后一瞬间已变成了两个死人!

这变化突然而来。

一这时候的元十三限,让人惊愕莫已,第一件事联想到的是:莫非他已疯了?!

看他凄厉可怖的样子,活似疯子一样的豪杰。

或许疯子根本就是豪杰!

剩下的四条青龙一时惊住了。

燕诗二大叫:“师父,您——”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事。

在齐文六和叶棋五的血肉横飞、血肉模糊中,有一件奇事——

那就是明而显之的:元十三限身上的伤曰立即没有再溃烂下去了。

甚至有的伤口血痴还凝住了。

这本来是好事。

——可是元十三限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弟子呢?

莫非是时棋五和齐丈六早已心生异志,阴谋叛变?!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元十三限并没有就此止歇。

他又开始了他的袭击。

这次是扑击赵画四。

赵画四的命本来就是他一手救活过来的,他却为何又要杀赵画四?!

赵画四本来已身受多处重创。

——跟追命交手,更令赵画四原本只保住一口真气已濒涣散。

他如何能抵受他师父的全力袭击?

元十三限袭击的方式也很怪。

他抓起齐文六。

为弓。

他挟起时棋五。

为箭。

一“箭”射了出去!

一过一箭,“穿”过了赵画四的身子!

赵画四马上也变成了个血肉模糊的人了。

可是元十三限却立即飞身压下,抱住了他;当赵画四生命再次完全消逝之际,元十三限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不再流血。

——就连伤目也止了血。

鲁书一惊叱:“师父,你疯了!”

元十三限立即转向他,还用舌头舔了舔自己唇边的鲜血。

鲁书一心头忽地一寒,不由自主地在后退缩。

元十三限狂啸一声,忽然挽弓、搭箭。

他手上没有弓。

也没有箭。

那是空的。

但他却做出了张弩射矢的动作。

他射出“空”的箭。

只是“箭力”却决不是空的。

同样利。

有劲。

一箭射向鲁书一。

鲁书一看定来势,一面退,一面掏出了一册书。

书挡在他胸前。

“啪”的一声,书给射穿了一个大洞。

低屑乱飞。

他自己也像纸屑一般飞了出去,至少,他已避开了元十三限之一击。

他惜“书”挡了一挡的飞遁——“书”居然还有这样的用途,这就难怪方恨少老是给沈虎禅、唐宝牛、赖笑娥等笑他:“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元十二限一击不着,却找上了燕诗二。

燕诗二更不甘引颈就戮。

他反守为攻。

他一剑刺向元十三限心窝。

元十三限稍抬左手,二指一弹,已弹开了剑锋。

燕诗二不退反进,又一剑刺向元十三限的心房。

这一剑,看去也是平平无奇,但已使得比第一剑更妙!

元十三限一侧身,已闪过一剑。

燕诗二再进一步,又刺一剑。

这一剑更胜第二剑。

元十三限用手一拨,竟空手拍开利锋。

燕诗二额上已显汗珠,他又刺出一剑!

这一剑比第三剑更速!

元十三限急退一步,险险让过剑尖。

燕诗二汗已淌下、再击一剑。

这一剑比第四剑更厉!

元十三限大喝一声,双手陡然一合,挟住剑势。

燕诗二怪叫了一声:“救命!”但他嘴喊救命,手底下可不闲着,立即自救,只见五颗金星,自剑锷飞射而出,急攻元十三限。

元十三限突然长吸一口气,五星尽收入他嘴里。

然后他反击。

他一松手,燕诗二抽剑就要抢攻,他就在燕诗二抢得攻势之前发出了一掌一拳。

燕诗二自然全神贯注要防范。

——他当然知道元十三限的厉害!

可是元十三限还是比他想像中更厉害。

元十三限在他身前出手。

燕诗二立即将剑横斩。

他要斩断那一掌一拳之劲道。

然后他就退。

至少,他跟元十三限已打了一回合。

只要打得一回合·就是挑战了权威——权威遭受到挑战而不能慑伏挑战者,地位就会动摇。那么,其他的人(包括顾铁三和鲁书一)就一定会过来帮他,跟他联手对付元十三限。

——鲁书一和顾铁三就算不会为了道义而助他袭击师父,但至少也会因保护自己也奋身出于。

所以他跟元十三限对抗,抢取主动。

他似乎并没有吃亏,而且还能在还未吃亏前便平安成功地退走。

可是他料错了。

——错估了对手。

一个人的错误是要付出代价的。

——错估了敌人的实力,代价往往是要命的,甚至足以致命。

他测不准的是元十三限对他的袭击。

六十八一击

元十三限的掌势拳风,是在燕诗二面前发出的。

但拳劲掌力,却是自燕诗二后头打到。

也就是说,元十三限是在他身前虚晃二招,真正的杀着却从背后攻到。

所以在他身前的燕诗二,头部空然爆裂,胸膛也突然凸出了一大块,因为背后的肌骨全部给一掌打入了胸臆中并自胸肌里突了出来。

燕诗二死了。

元十三限的伤口竟神奇似的在长肉。

元十三限一,反身,已找上了顾铁三。

顾铁三虎吼一声:“师父,你别迫我!”

刚才他见燕诗二跟元十三限交手,他已孜出手助燕老二。

但他还未能确定,师父是为了什么要杀他们的?

——是因为叶棋五、赵画四、燕寄二、齐文六等人叛变?

——还是他们做了什么来激怒了师父?

一一抑或是师父叉真的疯了?!

他一时举棋不定。

但元十三限一下子已下了毒手,杀了赵、叶、齐三人,跟燕老二交手了几招,但其实只不过是三弹指间的事,结果已燕死元攻向自己——他因为想出手相助或相阻,所以离二人最近!

顾铁三再不犹豫,他一面大喊广老大,师父疯了,你来助我——”一面发拳。

他发的是拳。

他的拳法却连铁手也只有叹为观止。

因为他的拳下一定从臂上发出,有时拳劲竟在额头、肘部、膝部、甚至背肌激发出来。

——也就是说,他的拳法已不止是拳的功夫,同时也可以用身体各种部位同样发出拳劲来!

他人在前面,但时而拳自后袭至,时而自下攻上,时而从头打落,根本

像幻化成数十个敌人,从不同的角度向他出击。

——拳法,虽是由顾铁三自己精研所得,他毕竟是元十三限首创和教

他的!

他仍打不过他的师父!

——一个人模仿或抄袭他人的,决高不过对方,除非他是得到启发,

另外推陈出新]

如果这时不是有人及时相助,他就死定了。

令他意外的是:

及时助他对抗元十三限的,不是大师兄鲁书一。

而是铁手。

——四大名捕里的铁手。

敌手铁游复。

既然是铁手都出动了,其他三大名辅,自也不闲着。

——这下可变成了四大名捕连同顾铁三一齐恶战元十三限。

铁手帮顾铁三接下元十三限的攻击。

顾铁三在生死关头,仍不忘问:“为什么?!”

——对他而言,对敌就是要杀掉或击败敌手,没道理眼见敌人窝里反、就要倒了垮了的时候却过去助他翻身翻生的!

铁手只道:“吃我们这行饭的,可容人战死,不许人给冤死。”

冷血却一面出剑,一面喊问“他怎么会闹得这样子?!”

无情道:“我听世叔说过:‘自在门的人教了徒弟的武功,不可再自用。否则一旦负伤,会遭其功魔反扑。”看来他是为了对付世叔而使了教出去的绝招,他现在不能将之收回,只好杀掉了习者,就可灭魔头反噬之苦!”

追命恍然笑道:“教出去的绝招就像泼出去的水,哪里可以收回!要嘛就不教,那就忍得寂寞无手下之苦:要嘛就算了,哪可以杀人灭功、徒结仇怨!”

元十三限脸色发金。

身体发臭。

他就是不吭声。

可是,这一来,顾铁三、鲁书一都了解为何师父对他们下杀的原因

就在这时,大吠忽起。

元十三限咆哮了一声。

他先连打自己三掌——这三掌打下去、他淡金色的脸成了紫红色,而整个人都似骤然膨胀了起来。

然后他突然用右手拔掉自己左手一指手指。

无名指。

然后他右手作挽弓状。

左手为搭箭状——

——断指为矢。

一箭射出。

这是自断一指的箭,威力自当非同小可。

要抵住元十三限这一记“指箭”,可真不易,简直艰巨至极!

顾铁三也像他的师父一样——自击一记以增功力,他自擂一拳在额前,把他自己的七孔打得至少有五孔在淌血,才抵碍了元十三限这一箭!

同样时间,四大名捕也出尽了浑身解数:

无情至少发出了六道暗器。

冷血刺出了十一剑。

铁手硬吃了一记,退了三步,但一双鞋底,还深嵌入原先所立之处。

追命却冲天而起。

高飞七丈八尺。

他不是施展轻功。

而是给那一箭劲震射上去卸力的!

但元十三限也不算讨得了好。

因为他的左手已给鲁书一的竹简夹个正着!

他的手会给鲁书一夹住的原因是:

鲁书一一直在旁伺伏,并没有主动出袭。

大家都似乎有点忽略他的存在。

其实他只在等待机会。

守候一击必杀。

他毕竟是“**青龙”中的老大。

也许他的武功不是最好、最高,但为人绝对是最老奸巨滑。

他当然无意要跟师尊为敌。

可是当他知道元十三限是为了“收回过去教他们的武功”而下杀手时,他知道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跟随这个师父、也不可能再在这师父跟前获得什么的了。

——唯一获得的,只怕就剩下了死亡。

他可不想死。

所以他决定出手。

元十三限就坏在没认真地去留意他。

另一个原因是他拔指速求退敌,左手因伤,转动不灵。

还有一个原因是:四大名捕和顾铁三的反击也着实非同一般!

他应付也觉吃力。

加上他太分心于诸葛先生赶到,所以就给自己亲手训练出来的大徒弟逮着了时机。

鲁书一手上的竹简是他自己创研的“法宝”,任何人给兜住了,都脱不了身,何况眼前还有四大名捕,还有即将赶到的诸葛小花!

所以他别无选择。

他只有发出一击。

可怕可怖的一击。

——鬼哭神号之一击!

他的左臂与他的身体倏然分了家!

左臂就像一只怒射的箭。

身体如张满了弓。

箭穿破竹简板索。

穿破了鲁书一的胸膛!

这一击之后,元十三限就借着击杀弟子鲁书一所回复的内力全面、全力、全心、全意,但并非全身地撤退。

——至少他身上已少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指和一条胳臂。

他撤退甚速,而给他一臂穿破的鲁书一,又给断臂之力带动,射向四大名捕。

四大名捕合四人之力,稳住了给一臂穿心的鲁书一躯体。

元十三限己在诸葛先生赶到之前撤走。

——他已无暇再杀顾铁三。

月兔西沉。

天方破晓。

六十九对击

这一役,武林中史称“甜山之战”。

总体而论,是:诸葛先生派系险胜,元十三限派系大败,天衣居士惨死。

天衣居士总共出动了:朱大块儿、温宝、张炭、唐七昧、蔡水择、何小河、方恨少、粱阿牛等人。惟在斯役中,方恨少却在洞房山对上了“开阖神君”司室残废,方恨少不是司空残废之敌,但司空也对方恨少的轻功无法捉摸,两人空战至天亮,大局已定,大势已去,司空只有退走。至于“老字号”的温室、“独沽一味”的唐七昧、“老天爷”何小河、还有“太平门”中“用手走路”粱阿牛,则全中了“捧派”首领张显然之计,被他领导“捧”、“凤”二派高手所缠,在填房山耗战,直到天明,张显然的手下探得元十三限重伤逃走,也引军急遁。

九人中,就蔡水择负伤最重,朱大块儿伤得也不轻,唐宝牛、张炭都挂了彩。

死的只是领导他们的天衣居士,而他的红粉知音、多年怨侣织女,也丧命于此役中。

伤之最重的是元十二限所部。

元十三限带去的部队,有明有暗,其中主要的高手包括了: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叶棋五、齐文六、”开阎神君”司空残废、”大开神鞭”司徒残、“大阅金鞭”司马废、“捧派”张显然、“风派”全我等十一人。

可是一战下来,刘全我、司马废、司徒残都死了,而齐文六、叶棋五、赵画四、燕诗二、鲁书一等却尽为他自己所杀。

元十三限自己,也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他身负重伤。

眇一目。

断一指。

折一臂。

——如果他不是及时狙杀掉五名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只怕“自在门”的奇功反噬,加上他身负奇伤,一身功力凡给诸葛先生炸伤了一半,说不定就下不了三房山。

——要不是他及时自断一臂,恐怕就不能摆脱四大名捕和顾铁三的围攻,诸葛先生一到,他就不一定能再下得了甜山。

他可谓“损失惨重”,也“元气大伤”。

诸葛先生一道的人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

四人都没有折损。

诸葛也受了相当不轻的伤。

更伤的是心。

——因为许笑一已逝。

他竟无力挽救。

另外两人,本不属天衣居士、诸葛先生、元十三限三大绝顶高手中任何一派的。

一个是无梦女。

他原是元十三限带去的人,但她却不为他效命。

她也受了伤。

很“怪”的伤。

对她而言,可以说得上是“无功而退”。

另一个是老林和尚。

雷阵雨义助天衣居士,但天衣居士仍是死在他眼前,反而,他因参与斯役而激发了一股自他在“迷天七圣”争权落败以来便不再现的雄心壮志:另一方面,他也因这一战而悟了道,所以把他的野心转化为其他方面

——要是他能把诸葛先生的“惊艳一枪”之神力,打镌成一种兵器或武器,每一发俱有这等威力,那就足以造福武林,为天下神兵利器再献新猷了。

对他而言,此役也使他交了一个朋友。

他平生很少服人——说实在的,也确没几人值得他佩服,但他现在对诸葛先生极为折服。

这一次的“荒山之役”,是谙葛先生派系和元十三限派系的一次重大“对击”。

天衣居士毕竟是过来相帮诸葛先生的,所以也理所当然给视为诸葛派系的天柱之一。

而今“天柱”已倒。

天衣死了。

幸而元十三限那边也没在这次对击里讨得了好。

这一场对击的结果,使双方都大伤元气。

彼此都得“止痛疗伤”。

负伤之后的诸葛先生,绝少出现酬酢场合,除非是皇帝赵佶下诏,否则他也很少进朝人宫。甚至除非是危机当前,否则就算是天于有令,他也称病不往。

元十三限负伤更重。

但他一回开封,在蔡京赏赐给他的“元神府”里,召集了蔡京派给他调度的一众高手:

“天盟”总舵主张初放、“落英山庄”庄主叶博识、“海派”老大言衷虚、“镖局王”王创魁、“武状元”张步雷、“托派”主持黎井塘,还有这一役幸能保命的“捧派”领袖张显然和“大开大闺三残废”中的“开阎神君”司空残废,以及新人京师附从蔡京的“抬派”大哥智利和“顶派”首领屈完,竟要一鼓作气,歼灭武林道上、在朝在野和他们对抗的实力!

这一个命令,几使开封府路江湖道上、爆发了武林大战!

京城里黑白二道上的好汉,无不秣马厉兵,招兵买马,备拥山头,各自为战

大家都很紧张,各向强者靠拢,都不想自己咸为给消灭的对象。

这在这一阵风声鹤唳、一触即发的时局里,有一段不大为人所留意的信息:

洛阳太守温晚取道酸岭,在悄然进入开封东路途中,遇上了一名老太监和一位少年公子,之后,就再也没有温晚入京的消息了。

然而,当四大名捕和舒无戏为京城各路实力大整合与大对决的紧张

布局相告于刚开关出室的诸葛先生,井提出各种布防、联合和奇袭对策

时,诸葛先生第一个反应就是:

“不。”

“为什么?”

“这是假象。”

“假象。”

“真象往往给很多幻象所包围着,偶一失柳,就会给误导,以致判断错

误。”

“为什么世叔认为这是假象呢?”

“因为契机。”

“契机?”

“京城里的实力的确要面临大整合,而武林中的势力的确也须要大对

决——但大整合与大对决的契机仍未到。”

七十契机

“武林势力重新整合的原因有几个:一是新兴势力要与旧有势力对抗。旧有势力逐渐老化,又不允可新起的力量取而代之,故此两种势力必须对决。在这种对抗中必有新的势力抬头冒升,不管是来自新兴的还是旧有的集团。”

“二是大气候、大环境尤其政治上的变化,金兵窥伺江南日久,一定设法颠覆朝廷;此外,主战、主和、主降三派实力始终互蚜,而内乱叛逆和各方实力对垒仍频,原有的场面压不住,新的局面必定产生。这危机也就是转机,懂得把握时机的人,自然会出来收拾场面。”

“三是武林中这一段沉寂,其间能人志士辈出,他们自然不甘雌伏,强者自有强者胜。当年,迷天七圣、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能三分天下、打下江山,莫不是抱恃了一代新人换旧人的雄心壮志,但而今照样有更新一代换新天的人出来向他们挑战。”

“这大对决是不能或免的,但只是契机未到。”

诸葛先生这样说。

“为什么?”

“因为金人主领阵容,也有变动,他们暂只能伺机,而未有足够实力,垒面发动。在武林中,新一代虽然高手涌现,但大部投入战争双方军中,各展所长,为国效力;其他无意功名者,早已退隐红尘,不同世事。这战局使他们变成了为自身功勋、国家利益而战,不合此意者,反而无所作为。宋廷这边,蔡相仍主掌大局,不思求变,对他而言,不变才是最好的局面。现在他还得势,所以决不容大对决、大整合的场面大早出现。契机未到,一切急于求变只是幻象,沉不住气的只有到处碰壁,小不忍大谋则乱。武则天从以‘才人’进宫起,等待机会,一等就是十二年:她伺机称帝,一等又是五十三年。不能等的人,通常也不能得。先得要有恒心、毅力、勤奋与才能,好运气才可以称得上好运道。”

“可是在京里的确在各自召集兵马,杀气腾腾,眼看就是一场大厮杀

舒无戏这样说。

“那想必是先自’元神府,里传出来的信息吧?”

冷血道:“京师一路的武林人物,是‘顶派,大哥屈完和‘抬派’老大智利急驰人京,先引起骚动的。”

追命道:“另外,‘镖局王’的王创魁,也正适正时摆明他旗下的镖局人马,完全脱离‘风云镖局’的阵营,投靠蔡相阵里,使各路人马原先平衡势力,重行打乱。”

铁手道:“目下,‘金风细雨楼,的领导层曾陷于严重的内斗中,‘六分半堂,自身须重新整合,‘迷天七圣’的首领们仍迷惚不定,几场在京师里实力的较量,都是‘元神府’中高手触发与枚平的,”

无情道:“所以世叔推测得对,一切战端,确系都源自元师叔那儿的。”

诸葛先生道:“所以,是元师弟在整合自己的力量。”

舒无戏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诸葛:“因为他要造成声势。”

舒无戏:“什么声势?”

诸葛:“强者的声势?”

无戏:“他不是伤得很重吗?”

诸葛:“就是因为他伤得的确是很重很重,所以他才要造成一种他很强大很强大的声势。大家没有忘记吧?上次他要出击截杀许师兄前,也虚张声势,似要改朝换代,目的是要我们黏死在宫里,不敢出京,无法救援二师兄。”

舒:“但这次如此做法有什么好处?”

诸葛:“崖余,你们且试说说看。”

无情:“他重伤未愈,正是最弱的时候。他向受蔡京重用,位置几近于御前第一总教头,也等于是钦定的天下第一武林高手,只有世叔您才能与他抗衡,他却不知足;其实他的成就已不知羡煞了多少江湖人。他最知道一旦自己负伤,加上手上弟子伤亡惨重,蔡京必思擢用其他的人来取代他,而近日蔡京对方应看、自愁飞等又颇为倚重,米公公派系的实力也日渐扩张,他先招兵请将,转守为攻,好让蔡京不致撤换他,一面也巩固自己的声势,使其他派系不敢在他大岁头上打主意。”

诸葛:“这点确然,尤其近日方应看和米公公在酸岭迎截‘洛阳王’温晚率同‘老字号’好手人京,兵不血刃,就解决了大事,元师弟的甜山之战虽弑了二师兄,但损兵折将,相形之下,蔡京确有意使方小侯爷掌握武林势力,取代元十三限。这一如当年惊怖大将军凌落石一旦失势,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四大凶徒身上。‘四大皆凶,一旦伏诛,蔡京即行培植重用元师弟。蔡京毕竟一直都需要个替他看着武林势力的管家。略商,你的看法又如何?”

追命:“他以强者的姿势,是要震慑我们,表明他没有伤,或伤得不重,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诸葛:”所以相反的,他此举反而说明了他伤重,所以顽强掩弱。游夏,你的意见呢?”

铁手:“元十三限的确借此以扩张他的实力。要名正言顺的让蔡京放权给他,他先得要捣乱京里的武林派系秩序和局面。”

诸葛:”连方应看和白愁飞都收拾不了的乱局,只有他能纵控,让蔡京明白没有他是不行的:他一旦巩固了自己的位置,就连白愁飞、方应看的势力一并解决,凌弃,你呢?”

冷血:“我认为元师叔正在寻觅他的衣钵传人,还有走狗爪牙,以及一切肯为他卖命效力的人。总之,他是在积极建立自己的派系。”

诸葛:“说的也是。元老四手上的**青龙,已五死一离,傅宗书亦曾得过他‘拳打脚踢、一招二式’之真传,但也殁于王小石之手。目下,他亲手调练出来的大将,恐怕就只剩’天下弟七’了。”

《极灵混沌决》

舒无戏:”到底他为什么要亲手格杀他一手调教的**青龙呢?”

诸葛:“因为他用了他亲授于弟子的武功。”

舒:“听说‘自在门’的武功要诀在于:创。自在门是最鄙薄抄袭与重复的,是以,一旦复制自己亲手所创的武功,就会受自在门独门心法回噬,除非是杀了已学得这门艺的人,否则魔头反扑、难以自控。”

诸葛:“这其实也可以说师父定下规矩,要我们自惕自励,切勿自囿自满、固步自封。一切创造源自模仿,但模仿毕竟与抄袭是不一样的。抄是抄,仿是仿;仿还得必须是一种再创造,而不是一再重复。明眼人一看就出米了,推诿不掉、假装不来、也找不到任何遁辞的。大师是创,学徒是仿,不入流的无耻之徙只抄。最糟的是:抄袭的人还习惯把予他灵感的人一棒打杀,借其师之肩膀得以望远,却一脚将师父踢倒、毁‘师’灭迹,师父是最憎恶这种人的。他可以忍受拟摹,但对抄袭、偷师、欺世盗名深痛恶绝,所以在一脉相承的内功心法中布下了妙着,门徒学了绝艺,可以再创:师父教了徒弟武功,不能再用:否则便遭心魔反噬,一旦受伤,伤重不止:就算不伤,也致痴狂。师父是以此为惕为励,所以一人自在门,就得终生有所创——不然宁可不动武、不为文。”

无戏:”难怪元十三限非得杀掉**青龙不可了。但他向有创意,恃才傲物,为何却又会一再使用他早已授予门徒的绝技呢?”

诸葛:“因为他先学了‘忍辱神功’、又倒练了‘山字经’,等到破悟了‘伤心一箭’之时,他的肉身又和达摩大师的主身结合为一,达摩诅师爷的一生修为处处克制着他原有的绝技和功力、所以,他只好重施故技,用一些较早期的功夫施为,十三绝艺、七十六奇术,他却苦干有多项不能使用。他那时只顾逞强,非杀二师兄不可。他是得逞了,可是他也得付出代价,而且还是极大的代价。”

无情:“听说他也使用‘仇极掌’和‘恨极掌’啊,至于‘伤心一箭’的原理他也曾授予天下第七,习成‘气剑’,他何不也杀了天下第七?”

诸葛叹道:“老四毕竟有过人之能。他已渐可适应魔头回噬之力了。他身边也汲啥徒弟可杀了,他自然亟不欲自断手足,对门下弟子赶尽杀绝。他已一口气杀了鲁书一、燕诗二、赵画四、叶棋五、齐文六之后,功力大复,伤势不再恶化,他急返‘元神府’,以‘山字经’里刚破悟的心法,加上自修得成的‘忍辱神功’,勉强可以压得住伤势,可是也十分狼狈。”

铁手:“可是他也没有因而敛狂抑妄。他正处虚弱,却反而大张旗鼓,大肆恣虐,一方面召集各路兵马,一方面派人烧毁自须园、追杀王小石老家、对付江南霹雳堂雷家。这等作为,比从前行事更为嚣狂,江湖上背后现都给他一个绰号:‘疯豪’——他是个疯狂了的豪杰!”

诸葛:“看来,‘自在门’心法反扑,对他的身上伤势尚可罩得住,但那反噬的魔力已侵入他脑子里,恐怕这一点已使他颓临疯狂、难以自控。”

冷血:“我认为要杀掉元十三限,再不容情。他既敢杀了二师怕,咱们也敢杀了他,这中一报还一报。”

诸葛:“一,我不愿杀他。二,就算他死,我也不愿他死于我手上。三,蔡京就等着我们师兄弟几人自相残杀。四,他而今就算不复昔比,但已透晓‘伤心小箭’,加上蔡京和他自己也知别人必会取他性命,他也必定全神

提防,正等着把这过来杀他的人杀掉!”

舒无戏不以为然:“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任由他在京里纠众聚

强,无法无天不成?!”

诸葛:“非也。我们在等,等一个契机。”

众人都问:“什么契机?”

诸葛先生微笑把眼光投向追命,”他在前天捎来了一个信息。”

追命:”我探得有人正赶往京师来。”

“洛阳温晚?”

“不,他给米公公截回去了。”

“小寒山红袖神尼?”

“小寒山一脉自己也遇上难题了。”

“谁来了?难道是关六?”

“不是他,他已失踪许久了。”

“到底是谁嘛?你少卖关于了!”

“王小石。”追命道,“他回来了。”

“是他?”无情点点头道,“他当年能杀得了傅宗书,这回也有可能杀得

了元十三限。”

“可是,”铁手犹有顾虑,”三年了,他再回来,开封府的武林也完全不

一样了,何况,元十三限的武功,决非傅宗书可及其背项。”

“只要是人,都有杀他的方法,”无情冷然道,“何况,就算武功再高的人,但瞎了一只眼睛,少了一只胳臂,还疯了半颗脑袋,就算他再强,也不会死不了。”

冷血忽道:“由我杀元师叔吧,王小石这些年来奔波江湖,亡命天下,他也够累的了。”

诸葛:“元十三限杀二师兄,是他以下弑上。我杀他,别人会认为我容不得他之才,你们杀他,也一样是谋弑长上,也对你们的职份名誉相当不利。王小石杀他,那就不一样了。”

追命:“因为他杀了王小石的师父。”

冷血,“王小石也不是捕役。”

铁手:“王小石背上杀傅宗书罪名在先,也不在乎多杀一个元十三限。”

无情:“而王小石的行动,我们却大可暗里相助,使他进退方便。”

诸葛却叹道:“我们是自私些,但也是势所必然的,因为我们不可以像江猢汉、武林人一般,只顾逞一己之快。快意恩仇,准不惬然。只是,咱们还要保存实力,不予政敌口实,还可以保住朝廷元气,与恶势力周旋到底,这就不得不讲究些方法、手段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们是为了维护正义而勇于牺牲。但就算是为了爱,也不能动辄轻言牺牲。爱国爱民,爱人爱情,爱自由爱正义,应为它而活;命只有一条,轻率牺牲,那国家、民族、爱情、自由,啥都不能再爱了。”

冷血默然。

追命拍了拍冷血肩膀,“我们也是在做。我们可以帮王小石去做。”

铁手道:“对。杀傅宗书那一阵子的风声已过。蔡京也正好假手除掉这逐渐壮大的政敌。王小石回来京城,正好发���他的才干,大展抱负,大显身手,咱们不该再让他亡命浪荡。”

无情接道:“现下‘金风细雨楼’内斗剧烈,王小石在楼子里很有些影响力,只要使他能坐上’风雨楼,的一把交椅,蔡京拉拢他还来不及呢,不见得一定要他在京师不能立足。而他也正好遏制‘金风细雨楼’遂渐受白愁飞纵控的机枢——白愁飞野心太大,他一人夺得大权,对谁来说,都不见得会放心,蔡京亦然。”

《一剑独尊》

谙葛先生负手望天,叹道,“但问题还是有的……”

“例如,”这回是已了然全局的舒无戏接道,

“王小石究竟杀不杀得了元十三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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