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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潜器外,酒德麻衣缓缓地站了起来,身上青灰色的鳞片张开又合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她拔出捆在大腿上的利刃,舒展双臂。围聚过来的尸守群被她蚀骨的杀机震慑,不敢靠近,但是围绕着迪里雅斯特号高速游动。路鸣泽说得没错,这些东西是被杀戮意志和嗜血本性操纵的,当它们闻到生命的气息,即使它们在逃亡中也会停下来猎杀。

    几条尸守从不同的方向冲向酒德麻衣,它们不朽的身躯长达五米,巨大的体格和惊人的力量让它们的冲击力堪比狂奔的犀牛,即使不凭尖锐的爪牙,它们也能把敌人的全身骨骼撞碎。海水被它们的长尾搅动,在乱流的冲击下,酒德麻衣纤细修长的身体如同一株细竹立在狂风暴雨中。她双手凌空虚画,金色的光焰在刀上浮起,幻化出长达十握的长刀,左手天羽羽斩,右手布都御魂。她旋转起来,两件神器级别的武器在海水中搅出透明的漩涡。

    路明非只觉得深潜器在震动,好像有成吨的墨水倾泻在深潜器的外壳上,弥漫开之后像是黑云一样笼罩了迪里雅斯特号。

    被懒腰斩断的尸守发出了常人听不到的嚎叫,它们围绕着迪里雅斯特号发疯般游动,寻找新的进攻机会。酒德麻衣并不追击,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地站在深潜器顶上,一次又一次荡去双刀上的黑血,长发如流云般起舞。

    “尸守的话再多些都好办,那个大东西苏醒就很麻烦了。”路鸣泽说,“那是有爵位的纯血龙类,血统极其优秀。它的尸骨被人用炼金术制成尸守,在它的骨骼上为城市奠基。你们这次真的惹上了大麻烦,你们就不该来这里。虽然从古至今无数人都想来这里攫取些什么,但没有人敢来,因为这是禁忌之地,不容活着的人踏入。所以最终他们设下了巨大的圈套,把你们几个扔进来,打开禁忌之门总是需要血食的。”

    “谁在背后害我们?”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任务是昂热决定执行部安排的,但是路明非不相信昂热是派他们来送死的,虽然他是个老神经病,但还是个有操守的老神经病。

    “这个情报要用1/4的生命来交换。”路鸣泽笑。

    “滚!”

    “那说正经的,要不要交易啊?你们山穷水尽嘞,凭楚子航到不了核动力舱旁边。不过只要哥哥你说一个好字,我立马就把这里的尸守都杀光!把那个有爵位的家伙打得满地找牙!两小时后您就在东京半岛酒店吃米其林三星的日本料理喝顶级清酒,头枕艺妓的大白腿!”路鸣泽拍着胸脯。

    路明非盯着路鸣泽的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撞在了仪表台上。

    他不愿意。他心里始终有阴影,每跟路鸣泽交易一次,那阴影就变大,要把他吞掉的样子。心底深处好像有人对他不断呼喊说,停下!停下!停下!不能再交易了!再这么交易下去,有些比命还重要的东西就要没了!可是想来真可笑,他穷得只剩卡贷了,居然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但他就是不愿意,他很恐惧,甚至超过对尸守和龙蝰的恐惧。

    他和路鸣泽对视,空气仿佛凝结,静得叫人不安。

    “别这样看我嘛,看得我蛮不好意思的,我都快觉得自己是坏人了。”最后还是路鸣泽败下阵来,他讨好似的笑,“我真不是什么坏人,我是个魔鬼嘛,魔鬼就是要诱·惑客户买卖灵魂,我要是每天忙于给希望工程筹款或者在非洲救济灾民,那我还是魔鬼么?会被其他魔鬼戳脊梁骨的。你也不是不了解我,价格公道又能干。哥哥你一声令下,我顺手把日本都炸沉也没问题,还只收你1/4的灵魂。”

    “我又不想把日本炸沉,”路明非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我只是想……”

    他语塞了,说起来从小到大他究竟想要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卖了一半的生命给路鸣泽了,他原本可以换到足够买下一个国家的钱或者至少让路鸣泽把他信用卡上的欠账清了,可他到今天还是一穷二白……他把命都用来拯救世界了,可问题是他也不很想拯救世界。拯救世界跟他这种人有屁关系,他只有些小小的、自私的渴望,比如他想去看看传说中的秋叶原,想看漂亮姑娘穿短裙黑丝,想能偷偷逛逛AV店体会一下放眼都是胸脯大腿脱光光的感觉……最想诺诺会喜欢他。

    “我随便说说的。哥哥你是好人啊,是不会想把日本沉掉的。沉掉的日本不过是一片海底废墟,一点都不好玩,浮在海面上的日本可有意思多了,新宿的夜空永远都会被霓虹灯照亮,北海道的温泉里会有猴子去洗澡,秋叶原的街上还有穿着女仆装和黑丝的妹子,樱花落的时候如果乘坐新干线,花瓣会弥漫在漫长的山道上,火车风驰电掣冲开花瓣……”路鸣泽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那些美丽的东西也满怀期待,“那才是活的日本,哥哥你喜欢活的东西,不会随便让我把它弄沉了。”

    “当然了,死的东西有什么好?”路明非说。

    “可人不是断气的时候才真的死了。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在社会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路鸣泽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