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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拂过,白雪抚摸羞涩垂头的花草。

    青年从火焰中绽放,点燃月季。

    即便是在思绪繁杂的时刻,奥萝拉还是被青年吸引的全部注意。

    青年问:“公主在想什么?”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我想找回丢失的记忆。”

    不完整的记忆,也会欺骗自己。

    “我想去花海圣地。”公主说。

    青年漠然:“哦。”

    “……”

    奥萝拉被噎了下,随即开始回想被掩藏的记忆,回想是如何与西泽一同找到花海圣地的。

    那里显然是找回记忆的关键。

    ……但是。

    公主注视青年。

    青年回望,片刻,害羞的垂下头,耳根泛红。

    “……”奥萝拉实在不明白青年的害羞是从哪里来的,明明摸她翅膀的时候格外不要脸。

    她斟酌了下语言:“你知道花海圣地在哪儿吗?”

    青年眼神飘忽:“不知道。”

    奥萝拉没在意青年的隐瞒,“我可以和你交换一下药吗?”

    青年的眉眼冷了下来,恢复到了漠然:“你想用什么交换?”

    奥萝拉思索片刻:“你想要什么?”

    青年:“……”

    快乐来的太猝不及防。

    祂扭捏:“你。”

    奥萝拉冷酷:“那不行。”

    “……”

    这场短暂的交易因为双方未能达成彼此满意条件而破裂。

    担忧公主的国王派出了大批私人军队去寻找奥萝拉,如今见到安然无恙的奥萝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迎上去,想要挤开青年,但因为莫名的恐惧只能陪在公主另一边:“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奥萝拉一愣:“我出去,散散心。”

    只是在族地,在最接近的皇宫的地方,转了一圈而已。

    没想到国王竟然会这么担心。

    ——族地外围是有结界的,由国王操纵,感应。

    她知道自己失踪受伤这件事对国王影响很大,但没想到竟然会让国王有些杯弓蛇影。

    奥萝拉观察国王担忧的神色,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要出远门的事。

    国王在絮絮叨叨说着出门玩也要带侍卫——当然,现在在他看来,带侍卫也不是很安全。

    毕竟公主失踪之前,也是带了许多侍卫。

    奥萝拉等国王讲完话,说了好多贴心话,说的青年看公主的眼神妒忌之中夹杂着渴求,不过被忽视的彻底。

    公主安抚了国王之后,说:“父王今天送给我的花真好看,是从哪里得到的?”

    青年眼神微变。

    碧绿色的眼眸凝视着公主,随即瞥向国王,目光幽深。

    国王张嘴就要说出口的答案卡在喉咙之中,像是被浓雾掩藏住,摸不到那层记忆,但很快浓雾又被骄阳驱散。

    骄阳与浓雾似乎在打斗一般,最终骄阳占据了上峰,拨开浓雾,找到了那个答案。

    “是一个诺厄族的族人发现的圣地,里面全是这种花朵。”

    国王微微皱眉,刚刚的混沌感,是怎么回事?

    但却只疑惑的一瞬,眨眼之间,他就把刚刚的混沌感忘却掉。

    奥萝拉心想,这也太巧了。

    巧合的像是有预谋一般。

    但还是忍不住去跳进这个预谋里:“圣地?在哪里呀?”

    国王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话。

    青年淡淡开口:“公主殿下。您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不适合出远门。”

    国王一听,立刻紧张问:“你的伤还没好?哪里的伤?”

    奥萝拉瞥了眼青年,同样淡淡说:“被困在皇宫里的忧伤。”

    “好了,父王,我的伤早就好了,您不用担心我了。”

    “而且那朵花很好看啊,我想为我爱的爸爸亲手采一朵圣地的花。”

    “听说那里的花有祝福的作用。”

    国王狐疑:“月季花也有。”

    奥萝拉撒娇:“反正就在我们族地内,不会出什么事的,我保证,采到花就立刻回来!”

    国王想到她之前失踪,又莫名出现,想到最近错综复杂的形势。

    还有西泽,还有那些魔鬼,甚至……他感觉还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存在。

    也许诺厄族,也并不安全。

    “您看,还有最勇猛的骑士跟我一起呢,您就不要担心了!”奥萝拉搂住国王的手臂,“父王,我最近一直待在皇宫,都快要发霉了,又闷又无聊。”

    国王十分心疼她被困在皇宫的遭遇,但还是非常严肃的拒绝了她出门的请求,并且又给公主加派了侍卫。

    “……”

    房屋内灯火通明,看起来就十分的温馨与温暖,壁炉噼里啪啦的烧着。

    凯伊做了个暖炉递给奥萝拉,安慰想要出门玩的小公主:“您别太难过了,国王也是关心您。”

    “毕竟您的伤才刚刚好,最近又不太安稳,待在皇宫里还是很安全的。”

    “况且。圣地就在那里,随时都可以去。”

    奥萝拉捧着暖炉,没回话。

    她当然知道圣地就在那里,但她总有一种很迫切的欲-望,想要很快的恢复记忆。

    好像记忆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凯伊见奥萝拉魂不守舍的模样,想要和她讲个笑话,说点有趣的事逗她开心。

    正要开口,忽然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威压,连身体都不受掌控,只余下无尽的恐惧。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同一句话。

    “离开这里。”

    “离开!”

    凯伊浑浑噩噩的出了房门,等回过神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察觉到不对,就要回头去看公主。

    可透过门缝。

    她见。

    青年半跪在公主面前,以一种绝对虔诚的神色凝视公主,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凯伊老脸一红,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

    可房间的氛围远远没有凯伊想的那么温馨,反而是冷冰冰的威胁。

    “公主想要出去,为什么不求我呢?”青年语气带着点风轻云淡,“毕竟,我可是神明。”

    没有骄傲。

    平淡的就是叙述事实。

    这种作态,反而真有种神明的风骨。

    奥萝拉沉默了会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你想要我怎么求你?”

    虽然不知道青年接近她的最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但目前来看,那些浅薄的,侵略性的目的——

    是渴望得到她。

    奥萝拉想了又想,最终竟然觉得,可以拿自己做筹码。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想法。

    一段她不记得的记忆能有多重要?即便再重要,她竟然会拿身体去做筹码吗?

    而且,这个想法,还透着点,麻木。

    公主的心思百转千回。

    而青年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渴求:“撒娇。”

    奥萝拉:“??”

    她觉得荒谬,甚至笑出了声,“你说什么?”

    青年面无表情的再次重复:“你对我撒娇,我带你去圣地。”

    奥萝拉嘴巴动了几下,她说:“要不,你边和我上药,我边和你撒娇。”

    ——那种时候,可能会比较容易说出口。

    青年脑补了一下等会儿的画面,雪白的皮肤渐渐,渐渐,渐渐变的粉嫩,变得绯红。

    祂喉结滚动,谴责的看着奥萝拉:“你怎么能这么挑战我为数不多的人性?”

    奥萝拉心想,祂事情好多。

    但为了满足神明的要求,公主能屈能伸:“那我们换个场景也……”

    青年迅速打断:“不用换。”

    奥萝拉:“……”

    呸!道貌岸然!

    月色朦胧而暧昧,飘洒着落下,挤进无边的雪色之中,相依相偎,偷听着脸红心跳的声音。

    圣洁的翅膀展开,却沾染了情-欲,可又没有堕了那抹纯洁,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染脏,想要拉着她共沉沦。

    奥萝拉咬着唇瓣,趴在青年腿上,在心中思考着撒娇的话语。

    很担心等会儿说错一个词,青年就拒绝她。

    ——毕竟,青年表现出的态度,很不想让她去。

    不远处,还点着药水,冰冷的蓝光竟为这里增添了些麋乱的气氛,幽香不经意就钻进了血液,平复些繁杂的思绪。

    但偏偏,凝神静气,又能止痛疗伤的药水竟有着调-情的作用。

    奥萝拉脸颊微粉:“你可以陪我……”

    青年斩钉截铁:“好。”

    奥萝拉:“??”

    她才说了一个字,竟然如此容易?

    精心准备的一肚子话语都没用上,颇有些说不出的无语。

    好像,青年特意为了找个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好名正言顺,开开心心的,大家一起去圣地玩耍。

    奥萝拉调整了个姿势,趴在青年腿上,打了个哈欠,又听到了熟悉的铃铛声,困意渐渐袭来,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月色爬进来,皎洁而清冷,映照在青年美的雌雄莫变的容颜,显出几分冷意与寂寥。

    祂将奥萝拉放放好,盖好被子。

    站起身,毫无声音的走到了那盆妖艳花朵前,碧绿色的眼眸闪过戾气,泛着病态白的手指,掐断了花朵的生机。

    翌日。

    国王态度来了个巨大的转弯,对奥萝拉出远门这件事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

    “总是待在家里也不好,多出去走走,见见美好的风景,有利于身心健康。”

    虽然很不合时宜。

    但奥萝拉还是忍不住说:“可能您昨天……”

    国王叹了口气,摆摆手:“是父王狭隘了。”

    奥萝拉:“……”

    她拥抱了国王,与国王道别,跟着那位献花的诺厄族人一同前往圣地。

    国王目送奥萝拉离开,看向她身边跟着的侍卫与青年,回想起昨晚的青年冷漠的眉眼,以及格外强大的,令人恐惧的威压。

    “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诺厄族就会起战乱,那群魔鬼会卷土重来……”

    “公主去圣地,对她也是一种保护……”

    “我没必要取得您的信任,但有一点……”

    “奥萝拉的命,在我的手中。”

    国王沉沉的叹了口气。

    眉眼浮现出担忧。

    凯伊以为他是在担心公主的安危,宽慰国王:“公主已经不是个小女孩了,更何况,还跟了那么多的侍卫。又是在咱们族地之内,不会出事的。”

    国王轻叹:“嗯,不会出事。”

    他要去安排诺厄族的防线,必要的时候,也要去战场……

    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凯伊又看了眼公主离开时的道路,回过头,见到国王宽厚高大却又透着些许疲惫的背影。

    心中忽地想到一句话。

    国王老了。

    他不再年轻,不再是当年那么意气风发,甚至不输西泽风采的驱魔者了。

    时光匆匆,岁月流逝。

    曾经的英雄也淹没在了岁月长河之中,佝偻身躯却仍然是一道如围墙般坚厚笔挺的防线。

    不知道青年是怎么做到的,在国王与凯伊眼中,看起来她带了许许多多的侍卫,几乎能围好几层将她包裹起来。

    但实际上。

    只有一个侍卫。

    一个总是跟在她身旁,那双眼眸闪着绿色光芒的侍卫。

    当然,还有诺厄族,献花的那个人。

    奥萝拉坐在马车里。

    “那个侍卫,是你的人吗?”

    青年:“是。”

    奥萝拉蹙眉。

    那个侍卫在她印象中,总有一种跟着她很久很久的错觉,但实际上,只有几个月。

    可即便是只有几个月,皇宫的侍卫也是层层选拔,连祖宗十八代都要查清楚的。

    奥萝拉最后只能将这个归功为神明的力量。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

    奥萝拉还没有吃午饭,但已经有点困了。

    这种困倦来势汹汹,不可抵挡。

    眼皮黏在一起时,公主在心里把青年骂了无数遍。

    搞什么?

    每次都让她这样陷入沉睡。

    给公主献花的诺厄族人正在生火,准备给公主做饭。

    坐在他身旁的青年默不作声的剥着玉米。

    看不见的较量在空气中炸开,侍卫像个毫无生命的雕塑般守在马车旁,一动不动。

    献花人发出古怪笑声:“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玉米粒散落在铁盆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放下玉米,扭头看向献花人。

    献花人察觉到危险,但已经无法退缩,在化成烟雾之前:“你改变不了,也救不了她……”

    青年抬手一捏。

    献花人就此消失。

    祂走到河边洗了洗手,继续垂头剥玉米。

    奥萝拉在睡梦当中,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争执,只觉得一脚踏进了花海圣地。脚下的土壤松软而泛着香味。

    她向前走了两步。

    忽然就回想起忘记的记忆碎片。

    西泽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拉下。

    却又瞬间松开了手,守礼极了,他的手背在身后,有些局促,“抱歉,我刚刚想到了不好的事。”

    奥萝拉看到变正常的西泽,虽然内心还觉得有些不对,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想到了曾经欺骗自己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又是死在这里,看西泽的模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伤——

    英雄难逃温柔乡啊。

    奥萝拉理解归理解,可那股萦绕在身体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与无力,让她还是想要逃离这里,可展开翅膀,却没法飞翔。

    “我要离开这里,西泽。”公主似是祈求似是命令。

    向来温柔又听从命令的西泽先生站起身,“好,我们离开这里。”

    奥萝拉摇摇晃晃站起身,腿发软,几乎走不动路。

    她拽住西泽的衣袍,黑白分明的,湿漉漉的眼眸,望着西泽先生:“我拽着你,我们一起走。”

    西泽失笑:“好。”

    他在公主额头轻点:“这里也是疗养圣地,花可以滋养人,但过程之中会有一些……嗯,难以启齿的羞涩反应。”

    奥萝拉咬唇:“大自然创造这朵花的时候,一定是在春天。”

    万物复苏,交-配时刻。

    西泽红了脸:“你……”

    又是一声叹息,像是拿她毫无办法。

    奥萝拉眨眨眼,看着西泽红了脸,笑了,“西泽,你介意讲一讲那个女孩吗?”

    难得生出几分好奇心。

    西泽:“其实说的差不多了。”

    碧绿色的眼眸染了几分落寞。

    “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

    “我也知道她一直在欺骗我,骗我说会一直陪着我……”

    奥萝拉:“你杀了她吗?”

    西泽摇头:“当然没有。”

    他的神色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呢?虽然那个女孩很混蛋,但也不至于杀了她。”

    “毕竟,她也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奥萝拉哦了声,跟着西泽走了会儿,但这个圣地,好像永远也望不到尽头,走不出花海。

    西泽为了避免她无聊,温润的嗓音介绍这片花海圣地:“听说,向着这片花海许愿,神明就会听到,如果运气好的话,神明还会帮你实现愿望。”

    奥萝拉恹恹:“就像月季花节?”

    “当然不一样,这里是真的会被神明听到。”西泽笑着说,“还有另一种说法,如果你心怀浓烈的恨意,这片花海也会变为诅咒之海,神明也会为你而降下诅咒。”

    不管是好的愿望,还是坏的愿望,神明都有可能帮忙实现。

    奥萝拉无语:“这位神明,业务繁杂。”

    西泽:“不是业务繁杂。”

    “而是,许愿人的问题。”

    “这位神明,只会帮助祂想要帮助的人。”

    那这范围就更广了。

    奥萝拉心想,如果这位神明看中了谁,那一定是个昏庸的神明。

    公主与这位驱魔者又走了一会儿,公主累了,不想走了。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西泽说好。

    公主站在原地,眺望远方,仍然是无边无际的花海。

    风一吹,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都在为他们起舞。

    公主忽然问:“你喜欢那个女孩吗?”

    西泽愣了下,“奥萝拉。”

    他直呼公主的名字,轻轻说,温柔似水,“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我喜欢你,奥萝拉。”

    又是一阵风吹过,裹杂着幽香,抚摸着公主惊讶的脸颊。

    西泽碧绿色的眼眸温柔而明亮,尽是公主的身影:“虽然有些唐突,但在圣地,也是很浪漫的地方。”

    “我喜欢你,奥萝拉。”

    奥萝拉愣愣:“喜欢我?”

    可她……她一直把西泽当做老师。

    “不不,这样不对,西泽。”

    “你是我的老师,我是你的学生,我们这样不对。”

    西泽无奈:“奥萝拉,我们不是正经的师生关系,你不要这么紧张。”

    奥萝拉咬唇沉默。

    西泽又说:“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我也不一定要得到你的答案。”

    “我只是……”

    西泽耳根泛红,腔调愈发温柔。

    “只是觉得,对我来说一切刚刚好,刚刚好的地点,刚刚好的花海,还有刚刚好的你。”

    所以脱口而出了表白。

    “你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奥萝拉看着不断给自己圆话,又体贴的考虑她的感受,害怕她不自在的西泽,微微抿唇:“抱歉,西泽。”

    “我之前……虽然我们不是正经的师生关系,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

    更何况,西泽还是跟她父亲同辈儿的人物。

    奥萝拉心有些乱:“抱歉。”

    西泽反而比她释然:“没关系。”

    他从背包里拿出毯子,铺在地面:“不是要休息一会儿吗?我们休息好了,就离开这里。”

    虽然话语这么说。

    但西泽很快又提了别的话题:“哦,那边好像有东西在闪,我去看看。”

    语气夸张的不像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