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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客户打来电话,阮柏宸这一天是真打算荒废在家,虚度时光了。

    咬上烟,找了半天钥匙包,阮柏宸虚浮着脚步出门,脑袋里晃荡的全是浆糊。走到必经的十字路口,揣在衣兜中的五指不自觉揉搓两下,不用给慕伊诺焐手了,阮柏宸目视前方,觉得自己的掌心有些空。

    同源路上的喧闹声一如既往,阮柏宸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与等在店门前的客人打过招呼,拉起卷帘门迈入店中。

    摁开电脑,打印修改好的证件照,裁剪装袋,整个过程也就十几分钟。送走客户后,阮柏宸歪在座椅里懒得动弹,慕伊诺不在,他连水都没心思烧,一上午,两眼发空地瞪着黑漆漆的屏幕,脑中出现的记忆片段五花八门,走马灯似的一遍遍重复放映。

    十二点整,是慕伊诺制定的日程安排表上吃午饭的时间,阮柏宸没有食欲,嚼了两块抽屉里的饼干,昏昏沉沉地眯了会儿午觉。下午营业后手机打进来两通陌生电话,是想预约外拍的客人,一位是通过传单联系的,另一位是熟客介绍。

    “最近的订单都排满了。”阮柏宸扯谎说,“抱歉,您去咨询一下其他的摄影店吧。”

    挂断通话,将手机扔回桌面,烟包空了,阮柏宸沉闷地舒出口气,靠着椅背凝望窗外的风景。恍惚间,他记起慕伊诺午睡时的样子,浅棕发丝在阳光下粼粼闪闪,皮肤白得晃眼,薄唇微抿,呼吸轻薄得像只小动物。

    阮柏宸“啧”了一声,皱眉苦笑:我这是没完没了啊。

    eno他……是不是已经坐上返回美国的飞机了。

    未来恐怕很难再见到了吧?阮柏宸想,两个月的回忆太短了,昙花一现的心动不值一提,即使慕伊诺还会来宾州,时间最擅长把熟悉的关系变得陌生,那时他早已有了普通人可望不可及的生活……这样真的挺好的。

    伸手感受着午后阳光的温度,凝视着它直至暮色浮现,桌上的暖黄变为橙红,阮柏宸好似找回了没有遇见慕伊诺之前,了无生趣、混吃等死过日子的状态,那个少年终究与眼前消失的光线一样,短暂得就像一场虚妄不实的梦。

    关上电脑,正准备离店,阮柏宸预备歇到春节后再营业,这时,门口响起一串高跟鞋音,一位身着素雅风衣的女人走进他的视野,墨镜与红唇的色彩对比鲜明,一眼便能瞧出她独特的穿衣品味,以及绝佳的领导气质。

    不等对方开口,阮柏宸先一步认出她:“莘女士。”

    莘雨薇摘掉墨镜,温和地笑道:“好久不见,阮摄影师。”

    “您怎么有空过来?”阮柏宸为她搬了把椅子,从纸箱中拣出一瓶矿泉水,问,“莘初还好吗?”

    “他呀,好得很,天天念叨他的大哥小哥。”莘雨薇接过水瓶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就是私立学校管得严,现在一个月回一次家,没精力跑出来玩。”

    说罢,她张望一圈屋内,游离的视线最后落回阮柏宸身上:“那孩子今天没在吗?”

    冷不防提及慕伊诺,阮柏宸卡壳道:“他忙、忙学习呢。”

    “慕伊诺看着就聪明,挺招人喜欢的。”莘雨薇说,“别看莘初人来疯,能让他惦记超过一周的人,目前只有他小哥了。”

    眼神渐暗,阮柏宸应声点头,莘雨薇也不多寒暄,打开手包将一枚邀请函和两张入场券递到他手上,称赞道:“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会错,阮摄影师,你的前途无量。”

    阮柏宸茫然地双手接住邀请函,盯着封页上“新秀摄影展”几个镀了金的艺术字,后面紧跟着自己的名字,右下角标注的联合举办方全是国内有名的一线杂志……蒙了。

    莘雨薇打量着阮柏宸的面色,忽然笑了:“你这副表情要是让莘初看到,他肯定高兴坏了。”

    阮柏宸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既不属于业内工作者,也不是摄影协会的人,为什么有资格参加?”

    莘雨薇缓缓道:“评委组看中了你的作品,届时将会挑选五张照片展出,此次参选,你的身份是《nile》杂志的特邀摄影师。”

    阮柏宸怔在原地,手腕向下低垂,仿佛捏在指间的不是轻飘飘的三张纸,而是千斤重担。

    “我的作品?是……莘初交给您的?”阮柏宸犹疑地问,心下不免琢磨,莘初何时动过他的电脑?莫非是来找慕伊诺补习功课的时候?

    莘雨薇回答:“对,不过,摄影师都是用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参赛,你的照片少说也有上千张吧,莘初可没有分辨它们质量的眼光。”

    “是慕伊诺帮忙选的,风景照九张,人物照六张,我能感觉得出,这些应该是你最用心拍摄的作品。”莘雨薇瞄一眼手表,晚上她还要参加一场慈善沙龙,便不打算久留,微弯眼廓说,“那阮摄影师,咱们开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