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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急什么嘛?我俩都还这么年轻,又没有存多少钱,将来怎么养孩子啊?”雪莉拉起他的手,往卧室里走,“傻男人,我不想生孩子,我好害怕,好怕疼。”

    好几个月了,小黑还未发现雪莉的体型发生一点微妙的变化。他把脑袋贴近她的腹部,想倾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空空的瘪塌的肚子已饿得“咕噜”叫。一股歉意油然而生,让他羞愧得有点脸红。营养不充足,不把母体滋养好,又怎么能怀孕生孩子呢?

    “对不起,雪莉,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小黑走进里屋,陪她坐在床边,静静地倾听窗外的天籁之音。只有风儿掠过大地,野草“呼啦啦”地回应大自然母亲的呼唤。“我们现在暂时还不能考虑生育孩子的事。可是,我们这么久以来不停地干那事,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毛病出在哪儿呢?是她没设法避孕了吗?小黑漫无边际地猜测,难道是我不行吗?一种极度的恐慌感,刹那间攫住了他的心。他害怕自己性无能,倘若连男子汉的本能都出了问题的话,那自己这辈子就彻底完了。他开始有点忐忑不安地担忧这个事关一生幸福的大事呢。

    不,不可能的!我一直都很健康,哪个部位都没有造成过伤害。小黑又转念否决了自己刚才荒唐的想法,自信心充盈了思维空间。他挺直了脊梁,站在大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身影——我好端端的,并不缺少什么呀!我的根,没问题吧?

    那么,雪莉会有生育困难的问题吗?这还是一个谜,像一团浓厚的愁云迷雾,笼罩在他的心头。我不是医生,看不透她的身体有无毛病,只是觉得不断地耕云播雨,在加深感情的同时,会不会带来令人惊喜的收获呢?

    小黑胡乱地想着想着,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在梦里,他看见雪莉牵着一个小男孩在荷花池边玩耍。小黑划着小船靠了岸,呼叫道:“来,雪莉,快带儿子一起坐船去采莲......”

    梦醒了,小黑的眼睛里溢出了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窗口,一片混沌的天空亮了许多,风雨依然没有停歇,在绵绵不绝地倾诉着思念。

    淅淅沥沥,哔哔啵啵……

    雪花纷飞的夜晚,小黑在灯下写春联,准备第二天拿到集市上去卖。雪莉站在他身旁,为他研墨、裁纸和摆放已经写好的对联。才子佳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几十幅饱蘸墨汁与心血的对联挤满了狭小的斗室。

    “一年好景随春到,四季财源顺意来。”雪莉低吟了最后一副对联。

    突然,家里起了风波。小黑的哥哥小白——田雪山与嫂嫂朱爱玲由数落、责备到吵架、骂人,再升级到打闹。他们那出生才一岁多的女儿田朱邑“哇哇”地哭个不停。大嫂跟母亲又吵又骂,在“扑簌扑簌”的风雪声中传来朱爱玲尖声厉气的吼叫声。

    “她是妲己,是个妖女,是个狐狸精,不是个好女人,是个害人精,是个祸根,是个灾星。小黑早晚要被她害死,我们全家人都要没好日子过。”

    “你有多好,不要乱说别人的坏话。”母亲杜鹃指责大嫂,“你别再胡说八道,别再侮辱兄弟嫂雪莉的人格。”

    “哼——我亲自听我们娘家人朱水秀说的。秀姐告诉我,她当过‘大姐大’,她什么都知道,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们屋里来了一匹马。”大嫂十分泼辣、厉害,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哗啦”地抖露出来。

    “朱爱玲,你疯啦!”大哥小白抬高了音量,震得整座平房都共鸣起来,有了回音。“我撕烂你的嘴,我要揍扁你!”

    “嘿嘿,我偏要讲,有人今天跟这个睡觉,明天跟那个上床,也不知羞耻,也不害臊。你们都还蒙在鼓里,一家人都被她搞穷了,名声搞臭了,你们还偏袒她,还捧起一坛子油,当作宝贝!我呸!哪里晓得‘马屎表面光,里面一包糠。’哈哈!呵呵!”

    “啪——”的一声,大哥小白给嫂子扇了一耳光。小黑推开门一看,嫂嫂步履踉跄,险些倒地。嫂嫂随手抄起一根棍棒,进行自卫还击。

    “你奶奶的东西,你竟敢打我?我看你家里的人才真正是蠢的蠢,呆的呆,颠的颠,狂的狂,书呆子遇上傻瓜蛋,我叫你好看!”

    “嘭,砰——”的一声,大哥的肩膀上遭受沉重地打击。他接住木棒,扯过来,随手一扔,像发怒的豹子似的,瞪大眼,冲上前,抓住嫂子的手臂,把她摁倒在地,骑在她的双腿上,高高举起拳头,怒声喝斥道:

    “你这个破坏家庭和谐的‘碎米嘴’、‘碾米机’,‘呱哒呱哒’个没完没了,快过年了,还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非教训你一顿不可,叫你老娘把你领回去算了,我不要你了。”

    家里乱成一锅粥,小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大嫂所说的她,也就是自己心爱的雪莉,她怎么会是那种“下三滥”的女人呢?小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劝阻嫂嫂,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喉咙似的,无法说出口来,想替雪莉辩护,却有气无力,心口像冷不防地被一支暗箭射中了似的,疼痛不已。

    “都给我住手!畜生!”父亲田长征从里屋走出来,像刚睡醒的狮子般吼道:“骂人,打人,成何体统?这就能解决什么问题了吗?真是造孽啊,造孽!家门不幸哟!”

    小黑退回屋里,呆呆地望着雪莉发愁。雪莉侧过脑袋,默默地淌着泪水,眼眶里噙满了晶莹的泪珠,在白炽灯柔和的光芒映照中闪现出忧伤与哀愁,苦涩、悲凉的感觉迅速地袭上心头,占据了小黑的心房。他的心田里像是有许多只小虫子在爬,在咬着吞噬着他的心肝。他从来没有体验到这种痛彻肺腑、切肤之痛的滋味,泪水渐渐地迷糊了他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泪光,小黑看到雪莉离他很近,却又像距离他越来越远,突然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