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残阳如血。

    一行人快马加鞭,比原定计划早了小半个时辰到达宁州码头上的客栈。

    马车停稳,师兄却叫她先不要下车。

    汐汐疑惑地点了点头,心中却七上八下,出了什么意外?师兄这一下午不是翻弄着两封信,就蹙眉沉思,偶尔打开窗帘看看窗外,只和她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一炷香后,就来找你。”师兄交代了她一句,招呼小厮上车一起收拾东西。

    她看着师兄把两封信塞进袖袋,又叫小厮把桌上的茶盏、食盒、和其余杂悉数撤走。最后拿起了车中仅剩的那件青色披风。

    这下车里真的只剩她自己了。

    莫名的失落感侵入了她的心。

    她把金蟾捧在左手心,右手摩挲着它光滑的额头,陷入了迷茫。她是自己跑出来的,其实当时比现在危险得多,可自己仍然能做到无所顾忌地一门心思往前冲,现在竟因为师兄短暂离开有了失落感?只是因为害怕有人追捕她吗?还是因为内心深处觉得,又只剩下自己和金蟾了?

    师兄这边,刚要踏出马车,下意识回了头,看她垂着睫毛,眉心紧蹙,朱唇微抿。本想给她解释一番,可僵了一霎,只挤出了三个字,“别害怕。”

    “我不害怕。”汐汐脱口而出。

    楚潭清轻笑了一声,转身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楚潭清又跳上了马车,还给她带了个肉包。

    “我们应该是被人跟上了。”师兄望着窗外的方向,说,“不过没关系,出去转一圈,伪装成你是我从附近青楼带回来过夜的。”

    “什么?”汐汐嘴里还有半个肉包,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这……”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师兄的语气轻飘飘的,“镖局少掌柜,送镖途中劳累,途经州府,去青楼带个姑娘回房,共赴巫山。完全说得通。”

    “我……我不是……我是说,我们是被什么人跟上了。”汐汐耳后发热,支支吾吾地说着。

    “不好说。”

    “哦。”师兄惜字如金,大概是不想说,她便识趣不问了。

    师兄竟也不再答她,看起来又在沉思着什么。

    马车却穿过几条大路,外面,老鸨谄媚的拉客声越来越清晰,然后又听不到了,马车最后停在了这青楼后门的巷子里。

    这巷子极窄,只容得下一辆马车通过,再多一辆,便并排不开了。

    他们这才刚进巷子,另一辆马车紧随其后,声音嗒嗒嗒作响。

    汐汐一惊,抬头看向师兄。

    师兄面色淡然,“这是我的老友安排的。跟踪我们的人就进不来了。”

    暮色越来越暗了。

    借着青楼后面的几个灯笼,师兄脸颊的轮廓若隐若现,就像,他的心思一样,令她摸不准。

    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挑挑眉,看了眼汐汐,然后吩咐小厮,进去要一壶梅子酒。

    汐汐疑惑,这都被人跟踪堵在马车里了,怎么还有心思品酒?

    不一会儿,小厮笑盈盈地从后门走出来,竟端了三壶酒,和两只精致的玉瓷杯。

    小厮身后还跟着个束金冠的公子,一袭白衣,胸前画着片竹林,袖口滚了金边,看装束,也是身世不凡。

    他脸上的笑容比那小厮更灿烂。

    师兄先是一怔,随即对着那公子低声说,“陶三儿!你今日来了,为何不见我?”虽语气微愣,她却看见师兄嘴角微微上翘着。

    “这不是来了吗。”这位陶三公子也压低嗓音笑嘻嘻地回应着。“喏,还给你送了酒。再送你一盘果子,口中清香。”他指了指小厮手中的三壶酒和果盘。

    “……我只要了一壶。”师兄低声吐出了几个字。

    陶三公子却讪讪地笑着,特意探着头,看了眼马车里坐着的汐汐,“咱们林公子海量,一壶还不够你漱口。就莫要推辞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去去去!你今日不是要在府中陪夫人吗!赶快回家去吧!”师兄一边挪了挪位置,挡住汐汐,一边连连摆手赶他走。

    “可不是,我都个把月不来这边了,顾不上啊,平日都交给伙计打理。这不是今日伙计从客栈回来说,你林公子要大驾光临,还叫我安排人护驾,我怎能怠慢,这不就抓紧赶过来了。还得给你备上好酒。”说完继续不住地探头,往马车里看。

    汐汐听明白了。这陶三公子与师兄关系匪浅。这青楼是陶三公子的产业,今夜能借这青楼掩人耳目,让她假扮成青楼出来的姑娘混进客栈,不让跟踪的人起疑,甚至后面那辆堵住跟踪之人的马车,都是这陶三公子安排的。这么说来,他是自己人,那她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

    于是她往前挪了挪,刚和陶三公子迎面对视上。

    师兄却掐住了她的肩膀,一把把她推了回去。

    “哈哈哈!”林三公子虽压着声音,却肆意地笑着,“不看了不看了。不打扰你林公子的雅~兴~。”雅兴两个字,被他阴阳怪气的拖了很长。“这三瓶可是我珍藏的百花酿,不要浪费,都给我喝完。喝完叫伙计给我把壶送回去,这壶可贵着呢,你不能带走。我呢,要回家陪夫人了。林兄,自便吧。”说完拱手,看着师兄的白眼,带着邪魅的笑意,扬长而去。

    三壶酒散着花香迎面而来,和玉瓷杯一起,被放在了榻上的方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