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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绫华心想,刚好成双,岂不也是美满,想着雪相留偏好素净一些的衣裳,自己也不喜华丽的,便挑了一匹带有山茶花暗纹绫缎。

    “就它吧。”

    老板娘又问了些样式细节问题,敲定了窄领宽袖大裙摆,便到了量身段尺寸的环节。

    绫华将雪相留揽过来,道:“先给她量吧。”

    那老板娘拿着卷尺明显是一愣,问道:“客人是想要做两身嫁衣吗?”

    “不行吗?”这话倒不是绫华说的,而是从雪相留的唇里吐出来的,她即惶然又期待着。

    老板娘到底是与人打了多年交道,察言观色能力也是炉火纯青,笑道:“行,自然能行,客人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量完尺寸后,绫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成衣?”

    老板娘自信道:“七日后便可以来取。”

    付完定金出了霓裳阁,绫华拉着雪相留步与青石街,人群里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渐行渐远。

    “婚书呢?没有婚书一切都是不作数的。”

    “婚书嘛,晚上写给你。”

    “白日里不行吗?为什么是晚上?”

    “你猜?”

    “你……下流!”

    “我可什么都没说。”

    ~

    日色将落时,琗微飞身越墙而入,闯进冷清有些许陈旧却整洁的小院落里,青衣女子正跪坐于合欢树下的矮桌前。

    枝上的合欢花开的正绚烂,树下的少女虽病弱却姿态端庄。

    琗微突然的闯入,引得青衣女子微微偏首看过来,目光淡然,似乎并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院里浓郁的药味飘荡着,一罐罐药壶上还冒着热气,一刻钟前,青衣女子叫停了丫鬟熬药的行为。

    今日秦家大小姐乞巧节与男子相会一事传得满城皆知,正主却坐在此不咸不淡地吃着茶,倒显得琗微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乞巧节那日,琗微整日都盯着她,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子虚乌有之事,只是女儿家最看重的不过是名节两字。

    两人对视良久,青衣女子出声问她:“你是来杀我的吗?”

    “你怎知我是来杀你的?”琗微面纱下的嘴角微动,走近反问她。

    青衣女子正首垂眸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淡声道:“没有一个人会突然日夜观察起另一个人,除非她有目的,比如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琗微听言心里一动,她没想到自己这些日日夜观察她竟然被她发现了,还猜出了目的。

    “你不怕吗?”

    青衣女子的嘴角淡淡地扯了一下,声音极轻道:“我不怕母逝爹不疼,不怕体弱多病,不怕苦药涩喉,不怕流言蜚语,死亡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该是经历了多少的人,才会说出这样连死亡都不怕的话来,琗微即心疼又佩服她的性子,轻声带着安抚的意味道。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青衣女子闻言诧异地看向她,却未开口问其原由。

    两人视线相对,片刻后,琗微缓缓转身准备飞身越墙而出,却听她喊住自己,回首望过去。

    青衣女子莞尔一笑,似三月初绽的粉桃,轻柔的声音问道:“可否告诉我……姑娘你的名字?”

    琗微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便不再停留,飞身离去,她想,她应该有另外最后一件任务要去执行。

    “琗微、琗微……”青衣女子正首微垂,口中反复喃喃几次这个名字,似是要将其刻入心底。

    最终她嘴角释怀一笑,端起凉茶仰头一饮而尽。

    那日乞巧节,她求的是,得一心上人。

    从琗微跟在自己周边的暗处里第一天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向来被忽视的人第一次遇见她那样专注的目光,起初是不自然,最后坦然接受并好奇。

    那夜人群中,她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抬眼一望,就望进了一双那样特别的眼眸里,眼里的专注,那么迷人,那么熟悉。

    所以她第一次有了贪念,回首久久地注视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直到望不见才离去。

    父亲的漠不关心,继母的虚伪狠毒,继妹的抢夺欺凌,丫鬟的势力阿谀,这么多年过来了,她都觉得无所谓。

    只是那夜她满心欢喜地回去时,桌案上又是一杯带毒的热茶,给了她当头一棒,往日里她将那茶尽数喂给窗台上的绿萝,十几年也不知枯了多少株。

    而那一瞬间,她心中欢喜之下久积的愤恨与不甘终于破土而出,第一次将那热茶连带着茶盏摔出院子,发出尖锐的破碎声,她竟也觉得舒畅。

    可是下一刻,腥红的血液从她喉中喷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板都染了一片红。

    她抬手拭了下嘴角,心里嗤笑,毒素侵蚀体内多年,带着如此破败不堪一击的身体,能做得了什么呢?还不是依旧愤恨,依旧不甘。

    所以那盏凉茶下肚后,她也没觉得多痛,再痛也比不得这千疮百孔的心。

    她这一生,尝尽了苦,好在如今,终得一愿,在末路之时,尝得一丝甜。

    ~

    琗微在执行自己最后的任务之前,去见了绫华一面。

    “瞧你春光满面的,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