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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飒哪像是办正事的。事情没谈下来,尚琴还怪他帮着“外人”。

    但他还是拿到了重要消息:

    一夕楼也没有房契。

    他们的理直气壮,都是装出来的。可就算这样,争染坊铺面依旧不容易,人家没房契,秋潇也没有。眼下看来,房屋虽有争议,却一直供一夕楼使用,对方明显更占优势。

    晚上,清梦和印飒坐在街边面馆内,一个喝酒,一个发呆。

    “印飒,你说,秋氏传家宝真的在秋潇手里吗?”

    “肯定在,她说话前后不一,不想拿出来而已。”

    “那,如果我帮秋潇得到染坊,她会拿出来借我一用吗?”

    印飒放下酒壶,哈哈一笑,“我费劲口舌都没用,你嘴这么笨,能有什么法子?我跟你说,小钱可办不好这事。”

    清梦停顿一下,犹豫道:“我找我师父帮忙吧。他和花魁翩翩关系最好,年底前他要赎走翩翩,而翩翩在楼里待十年没拿过一点工钱……店面要是能转让,帮这个忙也算出嫁妆了。”

    印飒喷出一口酒:“嫁妆?”

    清梦擦了擦手背,警惕地盯着他,“翩翩大你八岁,你还想着呢?”

    “可你师父都四十岁了,大她十二岁啊,一轮。”

    “情投意合。”清梦眯了眯眼,“况且,你现在不是对秋潇有意思吗?”

    “是啊,你不知道我多久没去过一夕楼了,今天在里边差点迷路。”

    清梦冷笑一下。

    姜还是老的辣——这事让清梦师父去办,果然就成了。谈师傅得意道:“必要时刻,要你师父我出手才行。”

    在外面打交道半辈子,处事总比年轻人圆滑,一方面暗示对方没房契告去警局站不稳脚,一方面明说给个合适的价,转让出来也不算亏。一夕楼近两年生意远不如十年前好,谈师傅是常客,了解行情,转让一处地方也算是给一夕楼经营减压,尚琴会考虑的。

    主要还在说话的艺术,要是换清梦去谈,不能成。

    新染坊开张那天,清梦带着印飒去帮忙,剪彩后就开始打杂,忙了一整天。当日生意还不错,店内成品布不多,却都是秋潇平日积存的精品,半价卖出去,大家都抢空了。

    傍晚时分,几人歇下来。

    秋潇泡了两杯茶,端给清梦和印飒,“谢谢你们两个人这些天帮我,我真不知怎么回报才好。今晚我和小湘做一桌好吃的,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好吗?”

    印飒指了指清梦,直接说:“她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秋潇蹙起眉,背过身去,“我不懂,你们为什么对一块破布这么执着呢?东西我早就烧了,想要什么样的蓝染布,跟我说,我可以染。”

    说完,人就气冲冲走出去了。

    小糖过来,拍拍清梦的肩:“我姐姐这个人就是很倔,其实她真是很感谢你们的。别担心,改天我悄悄灌她酒,等她醉了套她的话,看看她是不是真把传家宝扔了。”

    “灌酒?我来。”印飒马上说。

    两个姑娘瞪他一眼,走开了。

    染坊名为“潇湘染坊”,改掉了十年前的名字“百年蓝染”,匾额上也没一个“秋”字。这作坊规模实在是小,后院一块地,放置几个染缸、十几根衣杆,就没什么空处了。规模大小还没那么重要,主要是生意大小。很奇怪,自开张热闹过后,店铺就冷清了,一个顾客也没有。

    很像清明节,扫墓时山上闹闹嚷嚷,放完鞭炮一片冷清,一冷冷一年。

    不是什么好比喻,秋潇想。

    秋潇从清晨等到日暮,也不见一个顾客。倒是天黑后有不少男人往隔壁一夕楼里钻。

    小糖鼓励她一番,她重振信心,第二天又丧气得不行。早上来了一个顾客,刚踏进门槛,往里边喊一声“老板在吗”,秋潇在后院忙,赶过来时慢一步,人就走了。

    ——就走了。没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的冷清。无名无姓小染坊,开在一条夜里才会热闹起来的街上,白天像是中了咒,闻不到半点烟火气。天黑了,小酒馆、小吃摊才冒出许多人影。秋潇开始怀疑选址,不该拿多年前的环境和现在对比。

    晚上,几人聚在染坊旁边一家客栈楼下吃东西。

    桌上,只有小糖一个人在认真品尝松鼠桂鱼、翡翠虾斗、西瓜鸡,另外三人都在谈生意惨淡之事。吃到后面,小糖也不好意思了,放下碗筷,坐直道:“姐,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说到底还是这次开张不够热闹,改天我们重新开张一次。”

    秋潇:“……还能重新开张的?”

    “这个建议好。”印飒点点头。

    众人静下来,才听见隔壁桌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

    竹帘隔开了各桌位,几人看不见隔壁桌的人,但印飒听出来说话的人是京桐二了。他扭头去瞧,果然,京桐二刚与几个商人吃完饭,正在互相告辞。

    印飒把他叫过来了,“桐二,坐。来来来,我们刚才聊些什么,你都听到了?”

    京桐二环顾桌边,直接到清梦身旁坐下,点了点头。

    “诶?那你留过洋,见识多,说说看有什么法子。”

    京桐二思索片刻,“我还真有个想法,可以一试。”

    “那要有新意才行,重新开张,再失败就难看了……”

    清梦小声让印飒闭嘴。

    “在西方,有种销售衣裳的方式,”京桐二单手撑在桌沿上,身子前倾,目光逐一掠过几人,“让一群身姿、样貌出众的女子穿上好看的衣裙,去台上走catwalk,当着众人展示。观众要是看上觉得满意,就会为衣服买单。像蓝染做的衣裳,也能用这种方式展示,也许会卖得很好。”

    “走……走什么?”秋潇问。

    ——走猫步。

    他顿一下,“就是走路。”

    这点子立刻得到了印飒和小糖的强烈支持。小糖嘴里的鸡肉掉到了桌上,“啊!听起来好有意思啊,可我们从哪里去找一群漂亮女子呢?”

    京桐二看向街上,“远在天边。”

    印飒:“一夕楼!”

    “可……可我只会染布,不会做衣裳。”秋潇摇了摇头。

    “姐,谁让你当裁缝啦?你染好,拿去裁缝那儿定制十几件裙子,花点小钱,雇那些姑娘穿上不就行了?说实话,我要是看见人家穿的衣裳漂亮,也会想要一件哩……这主意还真不错。”

    秋潇又问:“需要多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