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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赫连府的总管,长君呆在书房想了一会儿。

    此事机密,万一走漏消息,必连累全家。所以要瞒过父母,还要尽快见到赫连少夫人。

    自己所信赖的人只有兰儿和表妹,她俩与我一起长大,心心相印,不像那些老人胆小怕事,反而不妥。

    婉婷见长君读信后神情大变,就觉不好,难道赫连府上出事了?一时心里砰砰乱跳,腿也发软,一屁股坐在廊前发楞。

    半晌,长君才叫俩人进去说了缘由。

    兰儿道:“这是谁的黑心,平白的诬陷好人。”

    长君道:“你们是我信得过的姐妹,这件事除了我们,谁也不能知道,包括老爷夫人。兰儿,一会我和表妹去进香,见到少妇人再说。你偷着把我那些首饰玉佩,还有赫连家送的聘礼,挑几件不起眼的拿去当了。记着,一定不能让夫人察觉。”

    去妙华寺的路上,长君和婉婷两人手手相扣,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毕竟年轻,第一次经历这种大事。

    长君觉得婉婷手凉的发抖,便问:“你怕吗?”

    婉婷把头靠在长君肩上,说道:“哪里怕了,我从小受霍家恩惠,与你像亲姐妹一样长大,当然和姐姐要共患难了。只是想不到,赫连家竟遭此横祸,不知道姐夫他们现在怎样了。”

    说到这儿,婉婷眼睛发红,竟滴下泪来。

    妙华寺,静怡住持带长君她们依次上完香,便以待茶为名,将她们引入后殿。

    里面有一隐蔽的后门,只有一间屋子,四面深墙遮蔽,静怡说是原住持经常打坐的地方,甚是安全。

    长君抱歉:“寺庙是静心礼佛之处,不得已才来相扰,玷污了佛门净地,罪过。”

    静怡笑道:“赫连一家与祖上是莫逆之交,虽已断了尘缘,但我佛慈悲,对蒙冤众生施以援手,也是善事。”

    在这间简陋的屋里,长君见到了赫连少夫人,凄凄惨惨,愁容满面,身边只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服侍。

    夫人生的眉清目秀,也算是江浙总兵府第一少妇人,可怜她怀胎十月,竟落到如此地步。

    长君走到床前:“夫人别动,我给您把把脉。”

    她毕竟是通医理,诊完不禁担心起来,夫人脉象极弱,可能是长期思虑抑郁积成。经此变故,过度悲伤,如能安全产子还可,如若母子俱伤,我怎么给子媗姐交代?

    那夫人就在床上施礼道:“谢谢小姐照看,我已是获罪之身,为赫连血脉偷生在此。不能与婆婆一同赴刑,是我不孝。但愿生下孩儿,留下赫连子嗣,就是死了,也了此心愿。”

    长君听她如此说,也黯然泪下:“夫人莫多礼,我也是赫连家订了婚的媳妇。虽未过门,夫家遭难,理应同舟共济,就弟妹兄嫂相称吧。”

    临走,长君对静怡说道:“夫人的身体令人担忧,生后也不易远行,还是在近处寻一安全地方。等养好了,再走他乡,但愿官兵不会追查到此。”

    长君又嘱咐静怡,如有紧急,派人去霍府只找兰儿和婉婷小姐,不要惊动他人。

    回府时母亲正着急,埋怨她道:“这半日你去哪儿啦,你父亲回来找你不到。上香也不用这么长时辰吧。”

    长君也不分辨,径直往书房来见父亲。

    半路碰上兰儿,问道:“总共凑了多少银两?”

    兰儿回道:“三百五十两。”

    长君想了一下:“不多,你收好,我有用处。另外,你去找厨房的林嫂要些红枣桂圆和生姜红糖来,明天我们去妙华寺。”

    霍沐仁听到女儿回来,也迎到院里来,对长君叱道:“一个大家闺秀,疯疯癫癫,成何样子,哪像一个订婚的女子。”

    说到订婚,他住了口,唉声叹气地叫女儿随他去书房。

    赫连家出了这种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通敌叛国,祸及九族,这是重罪,应验了出征前的预感。尽管他与赫连家是世交好友,可大难临头,霍家的安危他不能不顾虑。

    长君见爹爹这样,已猜到大半。

    “爹爹难道真信赫连伯伯投敌么?当初,临安危机,他祖父为保一城百姓,订下耻辱之盟,终是尽节而死。如今他们家族为元朝几赴边塞,血战数年。这一次数万将士宁死不降,难道他会独自苟且?以我看,定是有人陷害。”

    霍沐仁摇头:“我也相信这是诬陷,可历史上冤案众多,能沉冤昭雪的有多少?何况你父不是元朝的臣子,就是的话,凭我一己之力能做什么?朝廷是蒙古人的天下,赫连家就是因战功掌兵权才召来灾祸。当初我力劝他退出仕途,他偏不听,说什么不为朝廷为百姓。这下好了,在江浙他倒是百姓的好官,可把自己家里上百口人送上断头台。”

    听父亲振振有词的一番话,长君好气又好笑。父亲当年也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如今发了这么一通牢骚,看来真是又气又急,无可奈何了。

    她试探的问父亲:“如果赫连公子投奔我们而来,您该怎样?”

    霍沐仁看了女儿一眼:“你想试你爹爹么,哼,那子玉根本不是这种不计后果的人。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都重,会连累咱们么?要不是他这样的人品,爹会把你嫁给他吗。”

    长君心想,今日这事,是断不能告诉父亲了。

    长君连日来突遭变故,心中没有一刻安宁,晚上梦境不断。一早醒来,就像没睡过一样,昏昏沉沉的。

    一大早,霍府里的气氛就变了。

    长君被兰儿推了几下,她才彻底清醒:“怎么啦?”

    “是赫连府,昨晚被官兵围了,好像杀了人。”

    “什么!”

    长君一惊:“不是说押解进京都吗?”

    “今天一早,赫连府围了不少人。老爷派人打听了,说是昨夜的官兵是刘府的人,借故杀人抄家。亏得赫连小姐身手好,才护住府里的人。今早拿人的圣旨才到,眼下赫连夫人和小姐已经被押出城了。还有官兵在城里搜查余党。”

    长君心里有些慌乱,忙穿衣盘发,简单收拾一下。

    等走到门口又停住,沉了沉气,告诫自己,一定要镇静,亏你还读书万卷,真遇事反倒慌了不成。

    她轻轻舒了口气,对兰儿道:“趁着乱城门未关,我马上去妙华寺。然后你带上银两找接生的陈娘,说有个逃荒的妇女要生了,直接到妙华寺。”

    兰儿道:“小姐,你不是懂医吗?”

    长君啐声道:“我还是姑娘,能与接生婆比吗。”

    长君带着药箱,到后院牵了马。兰儿又拿了钥匙,两人悄悄走出后门。兰儿担心道:”小姐单身走这么早的路,穿男装才安全。”

    长君道:“哪还顾的上,你就快去吧。”

    幸亏长君当机立断,在混乱中顺利地赶到妙华寺。

    当她们赶到时,赫连夫人已见红很久,羊水也破了,只是阵痛却弱了下来。

    糟了,长君心想,夫人气血两虚,真地要难产了。

    陈娘一边为产妇按摩助产,一边对长君说道:“这孩子不大,胎也顺,就是大人太虚了,时间一长,保不准要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