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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虫巢的时候,周琼没忘记把硬盘拔了出来。

    她想了想,又把所有的人肉罐头都排了出来。

    灌满绿色溶液的圆柱形玻璃器皿一个接着一个砸在地面上。

    玻璃飞溅。

    里面沉睡的人滑了出来。

    大概有三十人左右。

    有男有女,全部软趴趴地瘫在地上。

    大概过个十分钟左右就能苏醒。

    虫子已死,研究所的管控已被全部摧毁。

    上城区的电子光膜不再存在。

    从上城区通往贫民窟的路已全然打开。

    他们应该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周琼小心背起露比走出了这里。

    不再回头。

    在外部遇见了伊恩和罗娜。

    当伊恩和罗娜看见周琼艰难地背着露比从里面走出来时,他们沉默了。

    罗娜慢慢把露比揽到怀里,盯着周琼被血浸透的瘦弱身躯,她的眼圈红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伊恩在周琼前蹲下身,让她上来。

    “我还能走。”周琼苍白着脸拒绝道。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但只要还能站着,便还能坚持。

    “你的状态很不对!”伊恩有些焦急,“赶快上来,去医院看一看。”

    一种从心间而起的疲惫席卷了她的全身。

    周琼没在坚持,她趴在伊恩的背上,随着他的脚步颠簸。

    或许,真如他所说,她的状态不太对。

    她太累了。

    露比的情况很不好,她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她直接被送到方舱接受治疗。

    周琼跟着去处理了一下右手碎裂的腕骨。

    当医生强行把错位的腕骨给她掰正时,周琼淌着虚汗,一声未哼。

    罗娜背过身去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伊恩静静地立在门边,神色不清。

    他在心里劝诫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琼也好,露比也好,矿区工人们也好,贫民窟也好。

    一切都要往前迈进一个新的篇章了。

    周琼的手腕被医生用玻璃钢、绷带和支架吊在胸前。

    伊恩没法再背她了。

    于是罗娜把她搂在怀里,带回了贫民窟。

    周琼迷迷糊糊的,但等她意识到踏入贫民窟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到重返人间,真正松懈下来。

    罐头小屋内,烛火下。

    罗伯特拿着小镊子,把嵌入周琼皮肉中的玻璃碎渣一粒一粒挑了出来。

    亚力克拿着沾满药水的棉签给她的创口上药。

    旁边的托盘内呈着数十片带着血丝和肉屑的玻璃碎片,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血水擦下了一盆又一盆。

    亚力克的泪水从没有停止过。

    他强忍着不去吸鼻子,亮晶晶的泪水和鼻水把他的脸沾得湿漉漉的。

    他急匆匆地说着去打热水,然后拿着盆站在屋外无声地大哭起来。

    周琼躺在柔软的被褥里。

    她多想告诉他们她没有事。

    其实肾上腺激素上头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

    可是,当她终于安全地逃出来的时候。

    当她见到可以信赖依靠的人的时候。

    周琼觉得好委屈。

    为什么她要来到这种破地方。

    为什么她要经历这样的折磨。

    她好想回家。

    好想躺在妈妈的腿上和妈妈诉苦。

    她真的好痛。

    浑身都在疼。

    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

    “她烧得很厉害。”伊恩捧着一大箱冰袋从外面走了进来,“医生说她可能要分化了。”

    “分化?”罗伯特揪心道,“她被注射了什么吗?”

    “并没有找到注射孔。”伊恩道,“露比送到医院后当天就分化了,可能他们接触了什么刺激物。我查过资料,有些虫子身上的确有诱导素,她们可能接触了虫子的分泌物。”

    罗伯特担心周琼羸弱的身体可能熬不过分化期,他决心好好给她补补。

    周琼的烧就一直没有退过。

    一个多星期以来,她一直发着低烧,有些时候会转为高烧。

    她烧得唇干舌裂,神志不清。

    还会无意识地说一些呓语。

    科里搞来了冰箱,这样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冰袋了。

    伊恩,亚力克和罗伯特开始轮流守夜。

    他们熟练地撤下热化了的冰袋,给周琼擦拭身体降温。

    罗伯特会给她熬一些奇奇怪怪的补汤。

    喝了肚子热热的,会精神一点。

    但是味道实在是太奇怪了。

    酸甜苦辣糊,简直比这操蛋了的人生还要艰涩。

    清醒的周琼还能捏着鼻子灌下去。

    烧迷糊的周琼和小孩子一样不讲理,碗到哪边她的头就扭到哪边。

    死活不愿意喝一口。

    “不补充一些营养,怎么能熬得过去!”罗伯特急得不行。

    周琼还是紧闭着嘴不愿意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