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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啪的一声爆闪,随即又昏暗下去,客儿小心翼翼剪去一点灯芯,拨了拨,火苗又稳稳地亮了起来。

    她回身笑道:“那位蒋嬷嬷倒是殷勤,又送东西又说了那一大车的话,让人听着听着也不觉得害怕了,兴许传言不实,那将军的病没有那么重呢,就看那国公夫人这样看重姑娘,想来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很艰难。”

    云姝不置可否,方才蒋嬷嬷一番话看似恳切,实则绵里藏针,她虽将自己捧的高高的,可也实实在在说明了,自己“一概不用管”只看顾二公子便可,若他是个清明的好人,看顾还有意义,若是卧床不起浑浑噩噩的,那看不看的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只是需要有个体面人占着少夫人的名头而已。

    月光皎皎,透过半开的窗扇落到地上,云姝有些怅然,头一回出远门,看到唯一熟悉的东西竟然月亮。

    客儿让人送了水,自己伺候云姝洗漱,忙着忙着忽而道:“啊呀,我忘记出去找人了。”

    云姝回说:“罢了,今日太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也不安全,陈伯既然传了话就说明他确实跟出来了,人多眼杂,我们也不好与下人过多缠杂,免得招惹是非。”

    二人至此已是疲累不堪,收拾停当后便躺下撑着闲话两句便渐渐没了声音。

    ……

    翌日又是光明澄净的好天气。

    车队经过一夜休整似乎已经适应赶路的节奏,速度比第一天还要快。

    外头仍是江南的春景,只是没有了城都的喧闹,人烟也慢慢稀少,极目是深深浅浅的绿,间或夹杂着成片云霞般的山樱花。

    直到了第三日,车队沿官道翻过一座山丘,进到一片树林里,因山中颠簸耽误了时间,到林子里时天已完全黑下来了,车队不做停留继续赶路,每辆马车檐下都挂了一一盏风灯,远远瞧着,像深水里游过一条闪着光点的蛇。

    谢昭骑马绕到云姝的车架前,“嫂嫂且再忍耐片刻,等出了林子不远就是驿馆。”

    云姝回说知道了,此处背靠山岭实在不安全,只能快快往前走。这次白日行进的路程比前两日都要长,众人也都面露疲态,只闷声赶路,一时林间马蹄声,车轮轮动之声连绵不绝。

    车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天上乌云密布,月亮成了一团模糊的光晕,在云层中穿行。

    弥蒙困顿间忽然马车轮子一歪,云姝不受控制的向旁边栽倒,额头重重撞在内壁上,客儿本在打瞌睡,这一下就吓醒了。

    “出什么事了?”云姝扶着额头勉强坐好,前头赶车的仆役道:“娘子无事吧,车轮陷在沟里了,请娘子先下车。”

    这一折腾,先前那点困倦早烟消云散了,客儿掺着云姝下车来等,后头走上来两名仆役一起推车。

    快至深夜,林间虽不算冷但夜风一吹仍有瑟瑟之感。云姝向前后一望,发现不止这一辆车陷进了沟里,后面押送嫁妆的车也都停了下来,今日没有下雨,不知为何路面上会出来这么多坑沟。

    正想着,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凄厉无比,夜色中显得尤为可怖,云姝的心倏然被攥紧了一般,先前模糊的猜想轰然落到一个真切的噩梦里。

    “有山匪——大伙应敌!”

    谢昭的吼声从前方传来,他纵马直冲过来,“嫂嫂登车,关紧门窗别下来!”一面嚷着一面从她身侧狂奔而过。

    云姝瞬间反应过来,推着客儿手忙脚乱爬回车内,扣紧门闩。

    还没坐定,便听到外头刀剑相击的声音,惨叫声此起彼伏,混杂在一起,像巨锤一般击打着心脏。

    那些山匪目标明确,就是奔着车上的嫁妆而来,这样一个车队本身也太过扎眼了,或许从一开始就被他们盯上了,一路跟到现在才动手,云姝惊惧之余也很是无奈,那些嫁妆本就备的仓促,甚至还有一部分虚抬,若因这些身外之物招来祸端可真是太冤枉了。

    谢昭此次带来的人多是公府里的普通杂役,被山匪一冲便溃不成军,只顾抱头鼠窜,随行几名军伍也是左支右拙,自顾不暇。

    云姝躲在车内,屏住呼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厮杀声犹在耳侧,忽一声刀刃破开血肉的闷响,一个沉重的身体砰的一声砸中车身又重重摔到地面上。

    血腥味顺着缝隙里漫延进来,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

    外头纷乱不堪,冲撞间马匹受了惊,嘶鸣一声带着车身猛的向前一震,随即没头没脑的冲进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