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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元节除祟这个事儿,可以算得上是卓瑜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儿之一。

    卓瑜到现在记得清清楚楚,那妖怪是个在酒楼里呆了三四十年的老酒鬼,说白了就是被窖里的酒缸给滋养出来的邪祟。

    ——软趴趴黏糊糊湿淋淋的一大坨冒着黑烟黏在缸边,会不会害人害人且不提,光是看着,就叫人胃口连带着跟着翻搅。

    卓瑜拎着剑和门派里的小师弟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那酒鬼正吨吨吨地扒拉着酒缸喝着里面的酒。

    这酒鬼呆头呆脑的,见他们进来也不慌张,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就继续慢吞吞地把头整个埋回了酒缸里面。

    卓瑜:“….布阵,快点除掉。”

    那天他身边跟着的弟子是两个小他三四岁小萝卜头,正是阅历尚浅,却又见啥都新鲜都想试试的年纪。

    师傅准他们下山也只是想让他们涨涨见识,按道理来说妖祟应当还是卓瑜带头来除的,其实对他而言也就是两三剑的事儿。

    ——可这俩弟子看这酒鬼似乎威胁不大的样子,便叽叽喳喳央求着说能不能让卓瑜先不要动手,让他们俩今天亲自上手除个试试。

    卓瑜眉头一拧,第一反应就是麻烦。

    “卓瑜师兄最好了。”

    其中一个弟子伶牙利嘴地开始拍马屁,“卓瑜师兄不仅剑法耍得漂亮,连带着心肠都是山上顶顶好的呀。”

    “….”

    卓瑜轻咳一声,说,“速战速决。”

    布阵贴符这种事儿都很简单,卓瑜打着哈欠看着他们磨蹭着贴好,眼看着就差最后来一剑捅过去就能回家吃饭了。

    然而不知道那个弟子是太紧张了还是怎么的,一剑刺歪了,邪祟碰都没碰到,身旁的酒缸却是捅翻了个底朝天。

    那酒鬼喝得正香,结果老家一下子没了,自然怒不可遏,扯着脖子就仰天嚎了一嗓子。

    然后整个酒窖的酒缸顷刻间全炸碎了。

    卓瑜这才发现,这酒楼里的酒窖里总共就藏了五十缸酒,结果竟然每缸都不多不少地养了一只一摸一样陈年老酒鬼。

    刹那间阴气骤起,几十来之黏糊糊的玩意儿迎面窜来,被端了老家的那只酒鬼领头就缠上了两位弟子的身。

    想着外面还有一整楼不知情的普通人,卓瑜只能先将他们俩人拼命往酒窖外推,准备把门锁死,起码先不让这群祸患出去。

    两个小孩儿扒拉着门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卓瑜师兄你怎么办。

    卓瑜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什么的,但他更见不得别人哭,便终究还是软了心,说:“师兄我这般强,岂会怕了这些低级的邪祟——你们快去叫师姐过来便是,我撑得住。”

    这话当然是假的。

    怎么可能撑得住,三只五只还能勉强斗斗,这一大窝扎在一起卓瑜就只能咬牙死扛,好在师姐即使赶到封住了酒窖,及时救回来了卓瑜剩下的半条小命。

    卓瑜当时伤的可不仅仅是胳膊了,邪祟差点侵体不说,连带着身上几乎都没几块好肉,一连着一个多月连床都没下来过。

    好在当时师傅去串门去隔壁山上的门派拿那边的特产腌腊肠了,卓瑜在病榻上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这才求得师姐把这件事给瞒了下去。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卓瑜迟疑道,“你——”

    “那次中元节后,你…你便一直都没有来找我比剑。”

    谈汀别过头,有些僵硬地说,”在加上师姐那阵子总是去采补血养伤的草药,我便大概也能推测出来了。”

    卓瑜这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不过说来也奇怪。“

    卓瑜啧啧称奇道,“后来我伤养好了之后偷了一堆师傅的法器,刚准备下山把那群妖孽给一端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谈汀无声无息地错开了目光。

    半晌他很配合地轻声问:“怎么了?”

    “全没了。”

    卓瑜没忍住挥舞了一下他残缺的右臂,感叹道,“听那酒馆掌柜的说,好像有个无名少侠半夜某天偷偷潜入了酒楼,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那群邪祟全给收了。”

    谈汀安静地地眨了眨眼。

    “好像连名字最后都没留,就这身手,我寻思八成是什么别的门派的首席弟子,深藏功与名罢了。”

    卓瑜啧啧,“牛人牛人啊,就是让我这面子有点挂不…..”

    “——瑜哥!“

    正巧韩子谦悠哉悠哉抱着小山高似饭盒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的谈汀,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精彩纷呈起来。

    “芝士奥尔良鸡肉焗饭以及补钙的旺仔小牛奶!”

    前一秒还看起悠闲地不行的韩子谦突然赶时间似地,说话气都不喘一样叽里咕噜地往外窜字,同时飞快地把手里饭盒撂在了谈汀手上。

    谈汀茫然:“…..?”

    “我突然想起来老周要我明天重默文言文。“

    下一秒韩子谦直接闪现到医务室门口,喜气洋洋地挥手,”那我先走了瑜哥再见谈汀同学再见!!”

    谈汀和卓瑜呆滞地看着校医室的门缓缓关上。

    “不能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