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钟寻后知后觉地发现,楚听冬是真的完全不理他了,要是换成现在,楚听冬肯定不会被拒绝了还在游戏里不停地邀请他。

    说不定一开始就不会管。

    他一头雾水,晚上放学时,他去徐春鸿办公室送录像带,恰好楚听冬也被叫去,他就在门口等着,想跟他一起下楼。

    谁能想到楚听冬出来后,瞥了他一眼,竟然没有一点要等他的意思。

    “我怎么惹你不高兴了?”钟寻疑惑,他此刻又没了眼力劲儿,跟上去刨根问底,“你能不能别老把话憋在心里,我怎么你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他不等楚听冬开口,自顾自地憋屈。

    “之前还陪我吃饭,睡我的卧室,替我擦药,在我跟前脱衣服,非要带我打游戏,谁他妈给你当小狗啊,浪不死你,”钟寻攥住他手腕,越说越连自己都要信了,像个受气包,嘴唇抿得通红可怜,跟他小声囔囔,“勾引我勾引得那么起劲儿,现在又翻脸不认人?”

    他一股脑地瞎诌,窦娥都没他冤。

    “…………”

    楚听冬指尖拨弄着一个打火机,喉结攒动,差点被气笑。

    心想还要不要脸了,到底谁先勾引谁?

    这次连耍赖都不好使。

    钟寻眼睁睁看着楚听冬转身下楼,高三已经下了晚自习,整栋楼漆黑一片没剩几个人。

    他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像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就被丢掉的小狗。

    -

    钟寻顾不上琢磨太多,楚听冬不理他,索性他也就不怎么去学校了,反正他这学期已经在学校待了一个多月,够应付徐春鸿。

    “我靠,你认真的?”潘源凌晨六点多来冰场替他爸开门,没想到钟寻已经在等他。

    但是低头一瞧钟寻递给他的那段视频,脸色极其为难,“这连我都滑不了,就算都给你把跳跃全都简化,你也不可能一个月就练下来。”

    他对这一年的世青赛印象深刻,是国内男单数十年来的顶峰。

    夺冠的这个节目,《海上的阿芙洛狄忒[1]》,无论从情绪张力,还是技术动作,都堪称教科书级别,他从没见过那么干净利落的4a,就算如流星般簌然坠落,部分国内外媒体唇枪舌战、争吵奚落,在所有花滑选手心中,尤其是国内男单,这短短的几分钟充满了冷峻、深刻的英雄主义,不管经过多少年都会为之震撼落泪。

    与之相应,根本不是他能达到的难度。

    “不需要一模一样,”钟寻不肯松口,“只要熟悉的人能一眼看出来就行。”

    潘源揪揪头发,语气挣扎,“……算了,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先试试再说。”

    钟寻只有后外点冰跳还勉强过得去,刃跳一塌糊涂。

    潘源尝试教他萨霍夫跳,是基础刃跳的一种,但钟寻左脚不灵活,每次内刃起跳都顾头不顾腚,摔得人心肝一颤,胳膊肘都是淤血。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潘裕本来由着他们胡闹,现在看不下去,无奈地问。

    “要是真想学,就不能这么急,要是闹着玩,就别练了,你不疼,我还心疼我冰面呢。”

    “瞧瞧,给我摔得都是裂纹。”

    钟寻岔开腿坐在冰上,丧气地抿着嘴,晃了晃脚。

    潘裕盯着他缠好运动绷带,换了护具,才放他继续上冰。

    摔倒、撑起,反复无数次。

    钟寻胸膛剧烈地起伏,累到说不出话,眼前都眩晕了,他浑身汗湿,沿着锁骨、腰腹往下淌,连睫毛都是湿漉漉的。

    他使劲闭了下眼睛,指尖撑着冰面,被冻得透红,咬牙一骨碌爬起来,又接着去练。

    钟寻薄薄的一截腰,腿型修长漂亮,换上冰鞋乍一看很能唬人。

    潘源一开始都被迷惑了,谁知道他一上冰手脚就僵硬得像生锈报废的机械人,搞得他崩溃吐血。

    “能不能稍微柔软一点?”潘源槽他,“感觉你一抬腿能踹我十个。弟弟,你这不是海上的阿芙洛狄忒,你这是火中的普罗米修斯。”

    “……”

    钟寻臊眉耷眼地趴在冰上,脸蛋被冻红。

    他有点想去买核桃了。

    -

    连着将近一个月,宋一锦逮不到他的人,好不容易去一趟网咖,又浑身青青紫紫的伤,吓得他差点以为是黑疤挑事报复。

    他忍不了了,晚上去冰场找钟寻。

    钟寻也没怎么回家,偶尔趁钟仲林不在,回去拿点换洗衣服,反正夏夜闷热,他就算睡在保安室也不会冷。

    宋一锦到冰场时,钟寻才跟着潘源复盘了一遍跳跃,然后坐在台阶上撩起裤腿,露出一双红肿的膝盖,想喷点活血化瘀的药。

    “你干嘛啊?”宋一锦纳闷,“突然犯病瞎折腾什么呢?”

    钟寻稍微喷一点,他就跟着嘶嘶两声,就跟受伤的是他一样。

    钟寻本来挺疼,额头都冒冷汗了,禁不住无语地踹了他一脚,“滚。”

    “对了,你这段时间没去学校,也不回家,怎么了?”宋一锦帮他往腰上贴膏药,“跟学霸不对付?我看你俩之前不挺好的?”

    “……谁跟那傻逼好。”

    “那你干嘛成天找他一起吃饭?”

    宋一锦说着都委屈,就这还发小,钟寻一扭头就抛弃他,连晚上都得追着楚听冬去食堂,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

    钟寻其实要憋死了,他心里藏不住事,纠结了一会儿,小声说:“你懂什么啊,我在追他呢,我想让他跟我搞对象。”

    “……你说什么???!”宋一锦大吃一惊,差点破音。

    “你他妈能不能小点声?!”钟寻瞪他。

    “操,”宋一锦消化了三分钟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呆滞地压低声音说,“什么玩意儿,弯仔码头啊我,该不会我他妈也是个gay吧?”

    他一脸狐疑。

    “……”钟寻撕掉跟伤口黏在一起的袜子,忍无可忍,怕他再说出什么傻逼的话,逼他动手,就偏过头一口气说完。

    宋一锦更傻眼了,这是什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计划?

    “你确定真要搞你后妈的儿子?得搞到什么程度啊?”宋一锦越想越觉得不靠谱,“不是,这跟你练花滑有什么关系?”

    都要说起来太麻烦了,钟寻懒得再说,换完药就轰他走人。

    等宋一锦离开,钟寻回了趟家,空荡荡的没人在。

    他先去洗澡,等洗完才反应过来,腿上才擦的药都被冲掉了,只能穿了条短裤,坐在沙发上低头重新擦一遍。

    膝盖摔得最厉害,就算戴了护膝也禁不住无数次的摔倒,他腿上尤其白,衬得从膝头蔓延到小腿中央、深红发紫的一大片淤痕格外可怖。

    肿着,皮肉薄得红润渗水,像是一碰就破。

    钟寻咬住嘴唇,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擦药,才涂了半个膝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愣了下,手上顿住,猛地抬起头。

    楚听冬竟然在家,他穿了件黑色的长袖t恤,拿着毛巾,发梢微湿。

    一抬眸,漆黑狭长的丹凤眼盯在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