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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若卿手持画笔,眉心紧锁,单手支撑在桌上,双眼凝神,似能将眼前女子的画像看透,脸色越发苍白,无一丝血色,眼眶里空洞的让人心疼。

    一阵喜悦声响彻云霄,迎亲队伍整齐的朝着楚国方向走去,兰静坐在马车里,整个人虚弱无力的靠在车窗上,一种无形的东西不停的撕扯着她,从外到内,寸寸掠过,不留任何痕迹。喜帕下一张白皙的脸庞,眼神若有若无的盯着前方,喜帕隔住了她的视线,隔住了她的心,许是从这一刻起,她就是个无心的人,再不过问世界如何,再不想心中所想,悄无声息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至下巴,藏进了衣襟里,带走了仅有的思念。

    “若卿,曾经我以为你是我千年之后的缘,不曾想我们之间仅是一桩交易,你利用我稳定你的江山,而我在你眼里的柔情似水只不过是一枚随意践踏的棋子,为何,一开始,我却执迷不悟。”兰静心里一阵酸楚。

    “是谁在夕阳下徘徊,是谁在古道边等待。千年的回眸,百年的孤独。寂寞谁同,孤独谁共。前世的擦肩,今生的相逢。爱在风中飞舞,情在雨中嬉戏。曾经的痴心妄想,曾经的意乱情迷,梦醒已随风。此刻:爱已无言,情已无声。泪却湿了双眼,流满心间。几许何时,我变的如此狼狈不堪,多少次想到你,都忍不住回头去看,隔着我们的不是这大红喜帕,而是那绵绵延山,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萦绕心间,那般灼热,烧的我肝肠寸断?”方若卿,蜀国的王,你邀我来这千年之后,就是为了让我尝尽世间百态?让我的心被你一寸一寸割裂?可笑,一枚金钗,断送我的一生。她心里越这么想,对他的恨就越明显。

    “小姐,你怎么样?”春春看着她一动不动的靠在那里,心里又急又担心。

    ……

    ……

    兰静没有说话,仍然一动不动的靠在车窗上,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些许温柔,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一双苍白无力的手垂落在腿上,十指间的缝隙是否在等着另一个人添满。

    “小姐,你可别吓唬奴婢呀,你心里的苦奴婢知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同奴婢讲,一个人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春春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从来没见兰静这样过,包括大婚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的绝望,那时候她有信念支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支撑她的又会是什么?她怎么才能重拾那份执念。

    ……

    ……

    依旧没有回音,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听不见任何声音,寂静的马车里无一丝气息。

    春春急了,试图去晃醒兰静,纤细的小手轻搭上她冰一样的胳膊,边哭边摇晃着,说:“小姐,你怎么了,醒醒啊,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半晌,车外传来马蹄声,紧随其后追赶上前面的迎亲队伍,一袭紫衣悄悄越过障碍,打晕驾车的士兵,速度极快的闪进车门,抱起兰静出了马车,飞跃到来时骑的马上,一阵烟尘过后驶离了迎亲队伍。

    慌乱中,带头的那人大喊一声:“有人劫走了太子妃,快给我追,今天找不到太子妃,你们的脑袋不保。”声音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一群人赶紧朝着兰静离开的方向追去。

    “站住”带头人是个懂武的人,率先骑马追了出去,莫不说他们人头不保,倘若真丢了太子妃,他人头不保倒是小事,如果让蜀国知道,丢了公主,引起两国不满,这可就是大事了。

    兰静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没感受到危险一般,整个人软软的靠在那人怀里,视线一直盯着前方,时不时转动一下眼珠,不细看,还以为那只是个会动眼珠的娃娃。那人蒙着脸,一块黑布挡住了他的容颜,却极好的将他的双眼放大,那一双眼睛柔情似水,注视着他怀里的人,看她一阵弱不经风的样子,仿佛没了心神般任人拿捏,空洞的眼神让人感到怜惜。

    “兰儿,你怎么样?”方若静揽着她腰的手稍稍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晃了晃她,见她没反应,心里顿时没了底。

    不知道跑了多久,马儿行驶在一处别院才停下了脚步,呼呼的喘着气,一名侍从从屋里走出来,神色慌张的问:“公子,你回来了”方若静翻身下马,把兰静一并抱下马背,对侍从说道:“去烧些热水,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在熬些补汤,一会送到屋子里。”

    侍从抿了抿唇,好似鼓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公子,您可要三思啊,您明知道司徒姑娘是蜀国联姻的公主,这般费力劫持,恐会连累了你,这罪过,可是要朱九族的。”

    “快去”方若静面无表情,抱着兰静就要进屋。却被侍从横臂拦了下来,说道:“公子,就算你今日处死我,我也一定要说,您不能为了一个女子断送自己的前程啊,倘若让皇上知晓,定会治您的罪,您难道忘了王妃去世时是怎么安顿您的了吗?您这样做对得起她的一片苦心吗?更何况,司徒姑娘心里的人是皇上,而并非王爷。”

    方若静抱着兰静的手紧了紧,脚步停在原地,是啊,她心里装着的人是皇兄,而并非自己。他转头看向了侍从,说:“固然她心里没有我的存在,只要威胁到她的事,我一率不允许发生,我不管她心里装着的是谁,但我清楚我心里装的是谁,我心里的那个人,谁都碰不得,就算是皇上也休想。”说完他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留下一脸迷茫的侍从站在原地。

    方若静把兰静放在铜镜旁,替她摘去厚重的凤冠,三千发丝如同瀑布般垂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铜镜里一身大红的嫁衣此时已显得不那么刺眼,一张白皙的脸庞透过铜镜变得昏黄,若有若无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刺的眼睛生疼,她已无力再去抵挡,一路的颠簸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终是眼前一黑,趴在了梳妆台上。

    “兰儿,你怎么样,兰儿,醒醒?”方若静抱起兰静飞一样的冲出屋,未来的及闪躲的侍从被他一撞,一盆热水全浇在了一旁的树干上,树干顿时流下了悲鸣的眼泪。“公子,你去哪?”话还没说完,方若静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方若静抱着兰静穿过了一条小巷,绕过了几户人家,停在了一家写着医馆字样的门前,抬步走了进去,此时的他已浑身是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路上的奔跑显然他有些吃不消。

    “大夫,快帮她看看”方若静顾不上自己,指着一位年迈的男人说道。

    男人快步走到兰静身边,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替她把了脉,方才若有所思道:“姑娘无碍,许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所致,开几副补药即可,可这……”男人说着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

    “可是什么?”方若静急切的问。

    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这位姑娘心力交瘁,倘若长时间抑郁,恐会有生命危险,她的意识里没有生的欲望,这是一件棘手的事啊,如果是公子让姑娘绝望的话,那么解铃还需系铃人啊。”

    方若静没有说话,转头看向一旁昏迷的兰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皇兄啊,皇兄,你可知道她不愿意吗?为何你如此冷血,非把她逼到绝境,如果你没有能力爱她,那么就让我爱她吧。

    “若卿,若卿”几声微弱的声音传来,兰静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大夫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去抓药了。方若静三两步跑过去抓住她冰凉的手,说道:“我在”虽然他及不情愿就这样欺骗她,可如果不这样,她就没有一丝生的欲望。

    兰静抓着他的手不再多说一句话,眼睛仍然紧闭着,没有一点醒来的感觉,一颗温润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嘴角却是微微上扬。

    不一会,大夫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方若静接过药,用汤匙轻轻搅拌,一手将兰静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每盛一勺就放到自己嘴边吹吹,亲自尝好温度在喂给兰静。

    “咳咳”兰静将嘴里的药尽数咳出,眉头微微皱起,方若静赶紧放下药碗轻拍她的背,边喊道:“兰儿,醒醒”奇迹般的是,兰静竟然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棱角分明,很是帅气。

    “方大哥?”待视线清晰后,她才弱弱的吐出三个字。

    “兰儿,你终于醒了,你把我吓坏了,知道吗?”方若静搂着她说道。

    “我这是在哪里?楚国吗?”兰静问。

    “不是,这里是医馆,你没有去楚国,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自作主张把你带到了这里”方若静温柔的解释。

    一副画面在兰静脑海闪过,她半靠在车窗上,一阵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清香,一个蒙面男子将她抱起,翻身跃上了马背,身后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她猛地离开方若静的怀,声音急切的问:“春春呢?”

    “……”

    “我问你春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