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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心情正好,闻言却也只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熹姐儿是个有心的。”

    郑惠儿一听颜君熹来了,不动声色的转过头,从摆动着的棉帘交错的缝隙里瞧了一眼。

    正对着暖阁是一架花开富贵的屏风,正有人走到屏风后,露了个素白的衣角。

    郑惠儿伸长了头,依稀看清屏风后一个倩丽的身影,正由着小丫头伺候着换了大衣裳,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带着雍容与贵气,心下不由轻轻感叹,不怪乎候府的血统,正经比寻常的闺秀要大气尊贵些。

    只稍作感叹,又忙收敛心神,端坐回去,面上挂着端庄的笑容,那一瞬失态不过转息之间,屋内并没人察觉。

    君熹带着桂圆和枣儿进来时,郑惠儿正靠在颜老太太身边剥一颗龙眼,老太太嘴里含着一颗,笑得合不拢嘴,直点头说:“我怎觉得这龙眼,比往日里吃的要甜些。”

    大太太也剥了一个,尝了尝,却没尝出甜在哪里,心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道:“还是大爷儿带回来的那些。”

    君熹将手放在腰间,朝老太太福了一福:“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见过大伯母,二伯母。”

    “好孩子,快坐过来,让祖母瞧瞧,身子可大好了?”老太太笑着招她过去,伸手在身子另一侧的炕上拍了拍,示意她坐下来。

    君熹便起身走过去,走到一半,脚步稍微一顿,似乎方才意识到颜老太太身边那人似的,疑惑的看了几眼,望向老太太。

    颜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笑着道:“熹姐儿,这是你郑家姨奶奶的小女儿,惠儿。”又对着郑惠儿道:“这便是你三哥哥家的那女子,熹姐儿。”

    郑惠儿自颜君熹一进屋,眼睛便不停的打量着她,这会儿面上又做了然之意,起身见礼,规规矩矩的说:“原来这就是姐姐赞不绝口的熹姐儿了,当真是眼波才情动,姿韵自风流的神仙人物。”

    君熹礼貌性朝着她看了两眼,并无打量,闻她如此夸自己,嘴边便含了抹笑,跟着回礼,边自炕上施施然坐了,边淡淡的客气道:“惠表姑谬赞,侄女曾听人说,有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遂不知其意,因想着这天底下的凡人,皆是吃五谷杂粮生养,哪里有那神仙之姿,如今见了姐姐,方才省的,古人诚不欺我。”

    这边厢话音未落,大太太就笑道:“这二人始见面,便开始互夸起来了。”

    且说那郑惠儿也怪,方才颜老太太同二太太大太太那般夸她,尚能自矜,颜君熹不过一番客气话,倒让她面上染了得意之色,虽垂着头未得张扬,眼角已是向上翘了起来,娇嗔一声:“熹姐儿这小嘴,可比我厉害呢!”

    老太太恍一听她说了这许多话,句句精着,不由朝她看了一眼,君熹含笑望过去,早有小丫头自炕上铺了猩红的毡子,又取了手炉引枕,伺候着她落了座,摆上小几送上瓜果热茶。

    枣儿试了试手炉的温度,递给君熹暖了暖手,君熹回头的瞬间,不经意将郑惠儿那抹得意之色尽收眼底,也不再言,只安静坐着。

    “听闻妹妹身子骨儿弱,前些日子家里来了京中的客人,带了些老参鹿茸,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可难得将养身子最好,我那姐姐非留了下来,着我给熹姐儿送过来。”郑惠儿说着,便招了招手,示意小丫头将东西拿过来。

    只见那小丫头会了意,同两个同伴一起退了出去,再进来时,身后又多了两人,是大太太屋里的媳妇子,手里皆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大大小小共十几样盒子,各个雕刻精美,嵌着红金宝石。

    二太太往前探了探身子,眼都瞧直了去。

    老太太和大太太自是见过不少世面,虽不至于失了态,也吃惊不小,只说来看望熹姐儿,一个十岁的孩子家,哪里当的起如此贵重的礼。

    大太太瞟了颜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虽仍是笑着,面色却有些僵,眼神定在那堆东西上一动不动,就抿了抿嘴,到口的话囫囵个儿又咽了回去,默默坐着,眼珠转到一旁,不说话。

    郑惠儿依旧笑的不谙世事,站起身来,自一个丫头手里拿了个长形的盒子,挨着老太太过去,打开给她看,就说:“姨妈,这是给您的,姐姐常说姨妈年轻时大寒天唠了病根,体寒易冷,这次正得了棵顶好的西洋参,姐姐便让我一块儿带了过来。”

    说着,亲手将那四面雕花的盒子打了开来,里面铺着金黄绸子,一颗儿臂长短粗细的参卧在当中,周身布满了细细的须,头上微微凸起,中间儿两侧各一根较粗的须,底部也有两根生出来的短短的小腿,像极了一个睡着的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