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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府中只有陈有益的心腹对他和陈钰的稍清楚些,只是主子的事,哪能由得他们去置喙、去横加干涉的,除非是不想要自己脖颈上那轱辘了。
  某一日,陈钰又来寻吴伯,说给她说些个好玩的,她最近睡得不大好。
  陈钰听罢,素手指着房檐处挂着的鸟笼,里面有一只蓝羽的漂亮鸟儿,她仰起脸天真地问:“吴伯,你说它每日不愁吃喝,时时有人料理着,什么都不用担心,好也不好?”
  吴伯知道她说的不是鸟,是她自己,是被人扼住咽喉,无法掌控的命运。
  笼中鸟,笼中人!
  不过是一样的命运罢了。
  “我觉得不好,它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自由翱翔,而不是被困于这一隅之地,步步受限,主人高兴它日子便快活,主人一个不乐意就可以随意打杀了它去,命运握在别人手里,不好,实在不好!”吴伯眼里噙了湿意,伤心地看着那鸟儿道,看的是鸟也是她。
  “吴伯也觉得它过得不好么?那我们把它放了好不好!”陈钰努努嘴,站起来就去把精致的笼子的小门往上一提,那鸟儿就展开华彩蓝羽,展翅扑腾几下,钻出了笼子,飞向远处去了。
  刚开始还看得见,渐渐的远了,变成一个小黑影,直至消失不见。
  陈钰总算展露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颜,少女眼里的阴霾扫去许多,眉宇舒展,嘴角牵起,咧出好看的弧度,‘咯咯咯’笑得欢唱、笑得开怀。
  她拉了吴伯,指着他看,笑说:“吴伯,吴伯,它自由了,它自由了”
  “真好,真好。”吴伯说。
  两年后的秋天,陈钰及笄,陈有益为她办了盛大的及笄礼,也是在那一年,陈钰怀上了陈有益的孩子。
  未出阁的女子却有了孩子,纸终究包不住火的。女下人之间疯传,暗地里骂她荡妇,说她和野男人苟合,怀上那人的野种。
  陈钰生父生母早年外出做生意,碰上山洪,双双葬生在那次事故中,她将将六岁就一直是陈有益带在身边的。
  府里瞧出些什么的妇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她。全然没有了之前对小主子的亲热与恭敬。
  自从她怀上孕,陈有益没有乐子了,她就像失了宠,可这是她的孩子,她不想放弃。
  一开始只是穿着宽大的衣服掩饰,炎日里头也裹着厚厚的袄子,唯恐被人瞧出些什么。
  有人问起她为什么穿得这样厚实,她只说自己畏寒。一开始人们不大在意,自己这小主子美则美矣,就是身子骨实在弱了些,一年里头,总要生数十次病的。
  只有吴伯待她始终如一,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还是每日定时定刻来给她带了精致的吃食,讲些外头发生的趣事。
  熬到临产期,终于生下了一个麟儿,可是她身子骨弱,生孩子消耗太多气血,落下了病根。
  陈钰终日与药罐子伴着,脸上显了灰败的样子,珠黄气老,全然没有一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
  陈有益不大来看她了,对外只说教侄女不当,但还会供养着她,以佑她锦衣玉食。
  一时众人又感念起陈大善人的功德来,侄女犯了这样大的过错,还愿意偏护着她。
  呵!那些人又怎知那孩子究竟是谁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