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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清抬起眼睫, 就撞进了季衡深沉内敛的黑眸中。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而后缓缓垂下,挡住那双温柔水眸中的翻涌情绪。

    “我没有, ”宣清的声音很低,拿着浴袍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些,“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于是轻轻从男人的怀中挣脱出来, 后退两步:“我先去洗漱。”

    然后进了浴室。

    门被关上, 将两人隔绝开来, 季衡微微皱了下眉,黑眸微敛,眼底划过一丝不解。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 打湿宣清乌黑柔顺的发, 浴室水汽氤氲, 她睁开眼时,浓密的睫毛上也挂着摇摇欲坠的水珠。

    如同朦胧了玻璃的水雾一般,宣清的心底也是一片浓雾。

    无论宣清在尤玉瑶面前表现的多么淡然,在季衡面前表现的多么平静,那都只是她拼尽全力维持的表象。

    若无其事的皮囊下,像是有一把钝刀子慢慢的在心头肉上切磨, 沉闷的痛感细细密密的由心脏扩散,绵延不绝。

    理智在不断的提醒她自己,既然合约目的双双达到,那么两年的时限就失去了原本的约束效力。

    她可以和季衡离婚了。

    目标就在前方, 可脚下却仿佛有泥潭一样, 缠着她困着她, 让她迈出脚步的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是感情在撕扯。

    这段日子, 梦也圆了,人也睡了,沉没成本也收回了,仔细算来,宣清其实并不亏。

    女人素白的手抬起,玻璃上的氤氲水雾被轻轻抹去,汇聚成几滴水珠,顺着玻璃滚落,露出一小块洁净的玻璃面。

    上面倒映着她的轮廓和面容。

    清晰,明朗。

    宣清轻轻呼出一口气,心底的迷雾也随着这一抹被驱散,理智和冷静终究站在上风。

    她不想掺和进季衡和尤玉瑶两人复杂的感情里,也不想独自站在漩涡中心自我折磨。

    也许,她需要认真的考虑清楚,而后彻底下定决心了-

    季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宣清已经蜷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女人海藻般的长发铺在枕头上,巴掌大的小脸深深的埋进被子里,几缕调皮的发丝毛绒绒的堆在脸侧,随着她绵长又轻柔的的呼吸缓缓起伏,浓密的睫毛乖巧的耷在眼下,如同正在栖息的蝴蝶,拓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没关,橘黄色的光影将宣清笼罩,圈出浅浅的光晕,温柔至极。

    似乎感受到另一侧床的下陷,带着水汽的温热身躯贴近,睡梦中的人儿皱了皱鼻尖,把被子又拢紧了些,似乎有些被打扰清梦的不悦。

    季衡探身将床头的台灯关掉,而后动作轻柔的把缩在床侧的宣清捞到床中间,揽进自己怀里。

    只有抱着她,他才能睡得安稳。

    睡梦中的宣清刚开始还无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在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木质冷香后,才放松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又往季衡怀里缩了缩,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小幅度的蹭了两下,这才乖乖的陷入沉睡。

    季衡垂眸,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低头在宣清的发丝上印下一吻,最后缓缓阖眼。

    晚安,清清-

    第二天,江城财经圈的所有新闻头条都被季家屠版。

    季家新任掌权人季衡

    季老爷子正式宣布隐退,由孙辈接任自己的职位

    金字塔顶端家族的权利更迭,新一轮风起云涌即将开启

    安安翻着手中最新的报纸杂志,指着封面季衡的照片,忍不住对宣清啧啧感叹:“清姐,季先生真的太厉害了。”

    封面上的照片是季爷爷生日晚宴上某些媒体拍下来的,男人一身黑色挺括西装,姿态矜贵的立于人群中央,眉眼深邃神色淡漠,举手投足间都是飘渺云间的贵气,亦是万众瞩目的唯一焦点。

    宣清大致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低声应了安安一句,静静的端着保温杯,时不时鼓着腮帮子吹散袅袅热气。

    今天她早上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季衡的人影,她慢吞吞的起床,踩着拖鞋晃出卧室,季衡刚给她准备好早餐。

    看她还有些迷糊的样子,男人擦干净修长的手指,索性过去牵着她的手腕,到餐桌前坐下。

    “清清,你下午有工作吗?”

    吃饭时,季衡突然问她。

    宣清咬着下唇点头,“下午要拍一期杂志。”

    拍摄地点也不在公司,在郊区一个比较远的影棚。

    “有什么事吗?”

    她反问。

    季衡喝了口咖啡,眸色漆黑又平静,“下午有一场拍卖会,本想带你一起去。”

    某些商圈内部举办的拍卖会,大部分参与者都会携带女伴,这也算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

    宣清颔首,语气歉然:“抱歉,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我自己去也可以。”季衡懒懒一挑眉,语气清冷:“不用说什么抱歉。”

    他对宣清表现出的疏离与客气格外不满。

    离开家前,季衡让宣清把这次拍摄工作的地点从手机上发给了他。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落下:“等拍卖会结束,我来接你。”

    宣清答应了下来。

    在没有把事情挑明之前,她依旧要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完美的合作伙伴。

    无论是面对季衡,还是面对别人。

    轻轻呼出最后一口气,保温杯里热水的温度总算能入口了,宣清抿唇喝了几口润润嗓子,起身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安安帮忙把保温杯放好,继续翻看手中的报纸,看看在那些笔者的描述里,季先生究竟还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午后,刘秘书开车带自家老板去拍卖会现场之前,又往季家老宅拐了一趟。

    为了接季衡母亲。

    听说儿媳因为工作没空陪儿子去,季母觉得不行,当即表示自己要陪着季衡去参加拍卖会。

    毕竟拍卖会除了带女伴,也能带女性家属。

    “就这次拍卖品里面,你爸特别喜欢的那个古瓷器,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听说许家的老头子也想拍下这个藏品呢。”

    季母将精致的手提包放在身侧,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奢华披风,一边念叨:“上次生意场上你爸就被许家的老头子坑过一回,被你爷爷一顿训斥,这次拍卖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把东西抢了去!”

    说完半天没得到对方的回应,一扭头,发现季衡正低头翻看着平板上的文件和信息,神色淡然。

    季母皱了皱眉:“小衡,妈正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男人慢条斯理的将文件看完,直到最后一页,这才抬起头,语气淡淡:“上次若不是许爷爷提醒,一旦我爸把那笔生意签下,季家其中一条资金链就会彻底断裂,亏损资金数量保守估计上千万。”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的掀起眼皮:“亏损事小,丢人事大。爷爷的脸面都要被爸给败光了。”

    季母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神色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分明是许家那个老头不怀好意在先,就算他不提醒你,你爸往后肯定也能发现的!”

    季衡轻嗤一声,不再对此话题有任何的回应,只说了句:“那个古瓷器藏品,如果许爷爷也想拍,就只能委屈我爸了。”

    毕竟,这是他自己欠人家的人情。

    至于季衡自己,他这次主要是来替爷爷拍下一副古代大家的名画――《云居图》

    老爷子最近开始醉心山水画的收藏,最近听说有一副真迹,当即告诉了自己的孙子,千叮咛万嘱咐他务必拍下。

    还说什么他的收藏室有了这幅画才完美。

    季衡答应了下来。

    正好他也要接着这次拍卖会,和几家公司的老总谈一谈生意,顺便帮老爷子拍一幅画不在话下。

    低调的银灰色轿车缓缓停在拍卖会场的门口,侍者恭恭敬敬的把季衡二人引进会场。

    一路上,不少人的眼神都似有若无的往这位新晋季家掌权人身上飘。

    由于男人身上淡漠疏离的气息格外明显,再结合这几个月以来他在生意场上的狠戾手段,除了那些与之相熟的人敢上前打招呼以外,其他没人敢贸然上前攀谈。

    有几个和季家私交还不错的老总看季衡身边空无一人,笑着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见季太太?”

    季衡母亲进来后不久,就看到了几位平日里交好的富太太,跟季衡说了声,问了侍者包间号,就去和姐妹们坐在休息区一起喝茶聊天了。

    所以此刻季衡身边,空无一人。

    提起宣清,季衡勾了勾唇角,语气柔和了些许:“太太工作繁忙,今日没空。”

    那位老总啧了一声,“那可惜了,听说今晚拍卖会的压轴品,是外边传了很久名声很大的永恒之心。要是季太太来了,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季衡抬了抬眉,眼底划过几分感兴趣的神色。

    永恒之心是一颗13克拉艳彩紫粉钻石,去年年初在南非矿区被开采出来,又交由世界顶级珠宝大师进行切割,最后出来的成品让无数人惊叹,目前堪称粉钻中顶级天花板,被无数珠宝专家称赞为“永恒之心”。

    这颗钻石好几家拍卖行都在抢,没想到最后落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