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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晚柠关上卫生间的门,听着黎诗悦隔着门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你们觉得是谁把黎诗悦的事情告诉吴靖的?”一阵沉默过后,顾鸣问到。

    “唐添是唯一一个既能接触到黎诗悦的病历本,又同时了解黎诗悦和吴靖的人,他知道如何击溃吴靖的心理防线。”李晚柠说到。

    白西洲靠在墙边,也分析道:“他一边对吴靖进行校园霸凌,一边瞄准吴靖的痛点给他施压,让他充满负罪感。黎诗悦以为唐添是她报复吴靖的工具,实际上唐添才是最大的幕后推手。如果我们没有找到隐藏起来的那封信,谁都会以为吴靖的死只是因为长期遭受校园暴力。”

    顾鸣点头,感叹道:“这个人太可怕了。”随后他又说:“事已至此,我们也无力改变了。明天就是30号,我们需要黎诗悦……”顾鸣还没说完,就看见卫生间的门开了,黎诗悦面色苍白地走出来。

    她走向李晚柠,白西洲见状下意识地护着李晚柠,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黎诗悦勉强挂起一个笑:“我不会再伤害她的。”她对着李晚柠鞠躬:“对不起,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我会在明天之前把所有事情和吴威叔叔说清楚。”

    李晚柠沉默,没有接话。

    黎诗悦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她走回病床,坐下,静静地看着窗外。

    2014年6月29号18:30星河咖啡馆

    李晚柠他们戴着帽子和口罩,坐在黎诗悦周围的座位,时刻注意着她面前的男人吴威的情绪,防止他失控朝黎诗悦扑过去。

    令他们惊讶的是,吴威没有表现出对黎诗悦的攻击性,而是整个人都衰老了一样。他缓缓说到:“小靖自杀之后,我认为他一定是收到压迫和欺凌,才会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所以当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一个人造成的,我不加选择地相信了你。因为小靖自杀之后我不想承认,是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疏忽造成了他脆弱的内心,所以我只能把失去儿子的仇恨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好像就能掩盖自己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这个事实。今天我才知道,他自杀之前的几个月承受了什么的煎熬。可是他没有把这些事情,哪怕一点点也没有告诉我。如果我是一个值得倾诉的父亲,如果我是……”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着眼睛,止不住的流泪。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黎诗悦捂住嘴巴,眼泪横流,不停地说着。

    “我觉得,我们会经历这些,也许是在帮吴靖完成他的心愿。他不希望在他走后,他的父亲和他喜欢的女孩依然痛苦,不仅伤害别人,更伤害自己。”李晚柠伤感地说。

    “嗯。”白西洲点头,笑着对李晚柠说:“这次我终于保护了你。”

    李晚柠鼻子一酸,她忍住泪意,也笑着说:“真好,我们都活下来了。”

    那件事情过后,当警察想要传唤唐添的时候,居然发现他们一家都移居漂亮国了。

    顾鸣把这件事告诉李晚柠和白西洲,他们都有些被气到了,看来唐添那小子从吴靖自杀之后,就在规划移民的事项了。

    至于黎诗悦,她实在是个可怜人,李晚柠他们根本不想追究她的责任了,毕竟吴靖的父亲都选择了原谅她。

    经历了这件事情,白西洲觉得李晚柠对他似乎更亲近了,但是有跨年时候的教训在,而且他们快要高二了,学习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所以他压制着自己的感情,只以朋友的姿态守护在她身边。

    顾鸣则是完全把自己看成了李晚柠和白西洲的异姓兄弟,在他看来,三个人经历过生死,交情是杠杠的。

    告别了惊心动魄的六月,迎来酷热难耐的七月,蓝安三中的学生在期末考试之后,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李晚柠折好被子,拉好床帘。接着把夏天的衣物叠好,整齐放进行李箱,一番收拾过后,行李箱已经满满当当的了。

    就在这时,一声甜甜的小奶音传来:“姐姐,我来帮你提行李啦。”

    李晚柠回头一看,发现唐乐安站在宿舍门口,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李晚柠神情淡淡:“怎么来了?”

    唐乐安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漠,而是开心地走进来,挽着她的手:“我们学校前几天就放假啦,姐姐你一个女孩子,提着这么大个行李箱肯定很不方便,所以我就来啦,是外公叫我来的。”

    李晚柠还没说话,就听见她上铺的女生陆雯雯感叹道:“这是你弟弟呀?长的唇红齿白的,好精致噢,你们家的基因也太好了!”

    其他女生盯着唐乐安的脸,附和:“对啊对啊。”

    唐乐安听到她们这么说,害羞的耳尖都红了。

    陆雯雯看见唐乐安这么可爱的样子,特别想揉揉他毛茸茸的头发,好奇的问李晚柠:“你弟弟看起来好纯情啊,上初中了吗?”

    “他今年刚五年级。”

    “我暑假之后就六年级了!”唐乐安摇着李晚柠的手,又有点委屈了。

    “哈哈哈哈哈。”陆雯雯见状,拍拍唐乐安的肩膀:“小朋友不要着急长大噢,现在也很不错。”

    李晚柠和唐乐安走后,宿舍里面一个女生就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晚晚好像不太喜欢她弟弟啊。”

    “好像确实有点。”有人迟疑地说道。

    “我觉得没有啊。你们难道不觉得高冷姐姐和奶狗弟弟特别搭吗?”陆雯雯反驳。

    “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楠楠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晚晚一直都这么高冷,我和她做了一学期同桌了,也没能和她熟悉起来。现在看来,她和家人关系也很冷淡。”

    陆雯雯听到她这么说,轻蔑的眼神就扫了过去,随后讽刺道:“我看是有人嫉妒人家长的漂亮成绩又好。有这个时间阴阳怪气,不如检讨一下自己,人家为什么不喜欢你。”说完啪嗒一下提起行李箱的拉杆,挎着背包就走了。

    张楠楠听她这么说,脸色的笑容都要裂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再说话了。

    蓝安市开往清溪镇的大巴车上,李晚柠累到靠窗睡着了。旁边的唐乐安见状,小心翼翼地让李晚柠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做完这一切,他看李晚柠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一路上,他都看着李晚柠的脸,露出回忆的神色。

    姐姐身上的香味和妈妈好像。

    他不禁要沉浸在这种气息中。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为数不多关于妈妈的回忆。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自己极其早熟。在别的孩子还在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玩具而哭闹的时候,他早就不屑于玩玩具,而是沉迷于解出妈妈在泥地给他画的数独;他也很早就学会察言观色,看菜下碟,在发现只要他哭了,那个家里的人就会停止殴打妈妈的时候,他就常常用这招来保护妈妈;他对艺术也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妈妈为了哄他睡觉哼的诸如《致爱丽丝》、《春之歌》、《少女的祈祷》、《田园交响曲》这些调子他听几遍就会了;他也喜欢文学,常常沉浸在妈妈给他讲的书:圣埃克絮佩里写的《小王子》,让他想去到那颗星球拜访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还有狄更斯的《雾都孤儿》,乔治塞尔登的《时代广场的蟋蟀》,黑柳彻子的《窗边的小豆豆》……虽然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妈妈对年幼的他讲这些对于一个三四岁的小朋友来说晦涩难懂的音乐和小说,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曾经的生活、受过的教育,提醒自己要时刻找准时机逃离那个偏僻落后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