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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神医见孟荆对这样如此嫌弃,蔫头蔫脑叹了口气,便只得作罢,而是静心坐下来跟这俩后辈聊起了天南地北的闲话。

    老神医的小学徒虽会驭马,但终究比不上朱佑这么个马背上讨过生活的人,为了追上朱佑的马车不至于跟丢,行驶得很是艰难,一路都是颠颠簸簸的。

    孟荆整个人晕得厉害,但极力忍着,直至马车行到了一处可以借宿的客栈前停下来,她才忙不迭奔下车找了个角落吐了。

    柳生铨贴心地向她递来手帕:“难受得紧?”

    孟荆弱弱摆手,低声道:“没事,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就好些了。”

    柳生铨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世伯他们正跟店小二点着菜呢,你先进房间休息,晚些时候我让店家给你煮些清淡的小菜送上去。”

    他就是这么个人,事事都能考虑得十分周全。

    孟荆点点头,没拒绝,脸色略微发白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客栈。大堂里面坐着老神医和小学徒,肩膀上搭了一块小白布的小二殷勤地围着这俩财神爷转,老神医手拿菜单,一会儿戳戳这道,一会儿戳戳那道,小二不一会儿脸上就笑开了花。

    孟荆进门后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客栈的四周,所有的桌子都被她扫了一遍,愣是没沈照简的影子。

    这是吃饭也不愿意同她一起吃了。

    她垂了垂眼,失落地上了楼。

    柳生铨特地给她跟店家要了间能看到江边景色的上房,外头画舫云集,裹着各色绫罗绸缎的美娘子们抱琵琶的抱琵琶,弹箜篌的弹箜篌,淡淡的月色铺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也不吹皱了哪家儿郎心中的一池春水。

    孟荆身子疲乏,打开窗户透气,看到这副歌舞升平的情景后,忍不住随手拿了个皮毯子盖住易受寒的腿,侧身坐在窗边,痴痴地看了会子。

    许是看得太过入神,不知不觉中那皮毯子竟是顺着膝盖滑了下来。

    她浑然不觉。

    正继续专注江边的景致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格外尖细的声音:“蠢丫头,你东西掉了!”

    那声音又尖又厉,像是黑夜之中的猫叫,刺的人抓心挠肝。孟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敢低头捡地上的皮毯子,只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窗外突然出现了一张倒吊着的青面獠牙的脸。

    孟荆拔出腰间的短刃来,电光火石的功夫,那青面獠牙半人半鬼的家伙便已经一个翻身站在了她的面前。

    这家伙个子不大,身形又小又瘦,左手拿了把血迹斑斑已然生锈的大剪刀,右手则拿了个藏着银针的机关盒。

    孟荆在看清这人的特征后,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是江湖人称第一裁缝手的鬼手老周,善用暗器,杀人手段极其残忍,酷爱先用暗器将敌人弄晕,弄晕后待其苏醒,再用他的那把大剪刀剪断敌人的脖子。

    杀人如杀鸡。

    “能给我留个全尸嘛?”还没开始动手,孟荆就很是不争气地开了口。

    鬼手老周闻言尖声说:“不行,小姑娘,有人悬赏万金,要你的命,更要你的舌头!”

    说罢,数根银针从机关盒中飞出。

    孟荆知道自己今天大概命不久矣了,但还是垂死挣扎,一脚将面前的八仙桌给踹翻,数根银针即刻立在了桌面上。

    鬼手老周见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本以为她会束手就擒,却不料她竟然敢躲,叽里咕噜骂了声她听不懂的话,忙又射出数根银针。

    孟荆虽不似当年那般厉害,但困境之中仍能找到点当初的敏捷劲儿,大半的银针都被她躲了过去,只那么一两根带毒的针扎在了手臂上。

    她跌跌撞撞地要往外跑,没成想那毒针的毒性竟然那么强,针刚扎上去她就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像是喝醉了一般。

    想喊救命,但嗓子却又疼又干,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她脱力地倒在地上,晕倒的前一刻看见了柳生铨跌跌撞撞的脚步。

    完蛋了。

    又要死一个。

    她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

    得益于孟荆狠踹八仙桌的那一脚,她跟柳生铨那个倒霉蛋前脚刚被鬼手老周绑走,后脚朱佑听到动静不对就发现人丢了。

    沈照简肩上的伤不轻,那刀子扎进皮肉里有近两寸深,这一路上车马颠簸,他硬着一口气不肯上药,到了客栈便发起高烧来,身子滚烫。朱佑给他找大夫熬药,他也不肯喝,坏脾气地打翻了好几个药碗。

    朱佑虽为神机营做事,但对江湖上几个赫赫有名的杀手也是有了解的。

    他光看那银针便猜到了个大概,知道是鬼手老周来了。

    这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沈掷派来的,明月楼的人前段时间就跟过孟荆,只是那时候碍于沈照简在,他们不敢明面上动手,便撤了楼里的人,换了江湖上的杀手。

    用心险恶,令人心惊。

    鬼手老周手里没有走出过活着的人,朱佑两面为难,他一方面不想自家殿下拖着病体以身犯险,另一方面他又真怕万一孟荆就这么折在那个江湖杀手手里了,别看自家殿下嘴硬的很,到时候怕是得疯。

    他很是纠结,但行动上半点没耽搁,人丢了后果断拿着神机营的令牌去了衙门找了当地的县官,命令他们务必将人找到。等到风尘仆仆再回客栈的时候刚好在大堂碰见老神医和小学徒。

    老神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我刚刚也同殿下说了,我那世侄是柳家的命脉,千万不能死,你们可得找到他啊,不然老头我就未必有那个心思治好端小姐了!”

    这个老狐狸,就知道拿端小姐做筏子。朱佑心里叹口气,转而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您找过我家殿下了?”

    “对啊,梁王烧得可不轻,但你走了,我不找他找谁。”

    “那他什么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就用很平淡的语气跟我说待会儿会让人去查。”说到这里,老神医叹口气:“夫妻哦,哪怕共患过难又如何,最后关系还不是跟飘萍一样,像老头子我,一生不娶妻不生子,倒还干净些。”

    朱佑听了老神医的嘲讽后也没解释,提着刀便上了楼,心中念着既然自家殿下表现得很平静,那大抵不会出什么事。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榻上躺着的人没了。

    山洞潮湿,几只小蝙蝠攀在岩壁上一会儿飞一会儿停。孟荆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的是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她的嘴巴里被塞了块布,手和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

    这岩洞常年不见光,但偏偏鬼手老周很爱亮堂,所以岩洞里的石桌上放满了蜡烛。

    孟荆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量四周。

    岩洞虽小,但壁上挂满了杀人工具和一些被风干的人体部件,看着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