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如此黑夜如此冷风,如此喧嚣如此张扬,顶楼与别处形成截然不同的局面,静谧的空气中泛着点点不容觉察的危险气息,面对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且没有退路可走的境地,太后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依然沉浸在我方才说的话中,显然是快要被真相逼疯了。

    她一下子转至安景凉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衣襟,双目阴冷的看着他,似要拿眼神戳穿他的身一样。

    “如若没有你和你那贱人母亲,先帝也不会对哀家这般薄情,哀家一味隐忍,换来的却是太子的惨死,即便太子并非是被你所杀,可却因你而死……还有然儿,哀家唯一的女儿,也因为你,最后死在漓月将士的箭下,到死都未能同哀家见一面,所以你才是罪魁祸首!哀家忍你忍了这么多年,为了今日,不惜牺牲了然儿和逸儿,牺牲了哀家身边所有的人,所以今日哀家绝不会饶了你,定然会亲手把你了结,如此,哀家即便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太后举起剑就要向安景凉刺去,我心一提,正要喊出口,身后的‘苏羽歌’却是抢先一步大喊道:“姑妈……”

    虽说有些突兀,然到底也因此制止住了太后,只是太后的面色很难看,她转头狠狠的瞪向‘苏羽歌’,转而冲到她面前,咬牙切齿道:“还有你,从小到大你明明知道太子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接受他对你的感情,而将所有情思都寄托在安景凉身上?你伤痛了太子的心,便是他死了,你也不曾为他掉过一滴眼泪,却欢欢喜喜的恭贺安景凉成为新任储君,你这么做对得起太子对你的好吗?你知不知道太子为了你和先帝对峙,一而再再而三的替你揽下罪责,若非如此,先帝又岂会有废了他的念想!苏羽歌,你就是个蠢货,什么都不明白,什么都弄不清楚,时至今日,你还没有幡然醒悟,依然还对安景凉念念不忘,甚至还想要偷偷的放了他,你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你不配做苏家的人,你爹娘在天之灵不会瞑目!死去的太子更不会原谅你!”

    太后怒吼而出的这些话其实在我之前的梦中已有预兆,只是我并不曾留意,如今看来,太子果然对‘苏羽歌’是早生情愫的,那么,他和安景凉之间尴尬奇怪的气氛是不是也可以说明,太子他早就知道‘苏羽歌’喜欢的人是安景凉,所以,他一直在默默承受着无形的伤害吗?

    太子的死虽然令人痛心,可这不能成为太后肆意妄为的理由。再者,感情之事本就不可勉强,太后又何必强人所难。

    抬眼看向‘苏羽歌’,她早已呆愣住,只木讷的看着太后,眼泪也已经流尽,只剩下泛着光晕的双眼在夜色中呆滞。

    “太子哥哥,他……他真的……”忆起太子,或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苏羽歌’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哀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替太子报仇,却没有想到,终究天要负哀家。”太后仰天苦笑了起来,眼泪挂满面容,那本来精致高贵的妆容也一并变得污浊,她也顾不得散乱的发丝,只大声道,“既然老天都不帮哀家,那就随哀家一起毁灭吧,哀家就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方才解哀家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那口气。”

    正当此时,只听得前方轰隆一声,侍卫连爬带滚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太后……太后娘娘,不好了,淮南王带人……冲上来了。”

    我侧眼朝安景凉望去,他紧抿双唇,皱眉对向我,我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话,恍然间身后被人一推,直直的逼到了围栏边上,上半身悬在半空中,我倒吸了一口气,好在适时被人拉住,才不至于从楼顶摔下去。

    恐高症的我此时就像走在空中的钢丝绳上,心跳加速,一动都不敢乱动。只努力抬眼看去,却见安景尘果然同宁玄曦一道带着人马冲上了楼顶,太后等人皆已被逼至角落,再无退路。

    “太后,还不束手就擒,放了他们,否则……本王必会让你死无全尸!”安景尘站在最前头,手上无一刀一剑,只留着一把折扇,神情镇定。

    我咬着唇看向他,他似听到了我心中的呐喊,转而朝我看来,尔后递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忍了惧意,等待救援。

    “太后胜券在握,可惜啊,和本王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如今你的人已全部落马,还不投降吗?”

    “投降?哈哈哈哈哈……”太后肆意笑起来,“这真是哀家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以为哀家没有想到过此时此刻的状况吗?即便哀家的人完了,那又怎么样?如今哀家手上还有你们最想救的人,有了他们在,你倒是敢动哀家一分试试?”

    安景尘一收折扇,冷声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可没有多少耐心跟你耗下去。”

    太后不予理会,只抬头仰望天空,只见方才还躲在云层里的月亮不知何时又现了身,明晃晃亮堂堂的照着大地。

    我心中一惊,月亮出现,阴气鼎盛,若此时太后动了杀戮之心,那我……

    只觉喉咙口一阵血腥,不知为何,当我抬眼看向月亮之时,总觉得全身寒颤不止,别了眼,强忍住血腥之气,任着夜风吹散头发,挡住迷茫的双眼。

    太后举起手中的剑,一把横在‘苏羽歌’脖间,冷冷的应道:“哀家倒是要瞧瞧是你们的动作快还是哀家的剑快!”

    “姑妈,不……不要……”‘苏羽歌’因着疼痛及害怕吓得浑身发抖,她无力挣脱,只能苦苦哀求,然太后丝毫没有心软,甚至刀刃已经割破了‘苏羽歌’的脖颈,在‘苏羽歌’的惊呼声中,我只隐隐瞧见那反光的剑面上赫然惊悚的鲜血正顺着剑刃滑落。

    疼痛一并蔓延至我身上,我咬紧了牙,极力让自己忍耐住,只听得太后的声音复又幽幽飘入我耳中,“怎么样?淮南王可是想清楚了?是要她还是要哀家的命?”

    安景尘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皱眉盯着太后,紧握的双拳昭示了他如今的心情。

    气氛太过诡异,双方皆是屏息凝神,僵持不下,湿哒哒的冷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血腥之气和灯烛燃尽的烟雾,以及彼此紧张又小心谨慎的呼吸声。

    ‘苏羽歌’已经没了力气,若不是太后和她的人拉着她,估计她此时早已躺倒下。

    而我,体力也已到了极致,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睛模糊不清,连带着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好几重,我……我可是要死了吗?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盘踞,以至于挣扎着不要闭眼,只想若当真死亡已经接近,那就让我再多看安景尘几眼也好,此生过去,我将再不能见到他,再不能与他在一起,这样的感觉实在叫我心痛又无奈。

    “反正皇帝体内忘魂酥的毒已经入了骨髓,即便哀家今日不杀他,他也熬不了多长时间了,这江山……可还有谁能坐呢?哀家只想替太子报仇血恨,你若就此收手,当做不知,哀家与你之间的近仇远恨也可一笔勾销,哀家也能放了羽歌,那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也就能平安无事,否则,你就等着哀家与她同归于尽吧。”

    太后手持长剑,丝毫没有投降的意思,反倒是同安景尘谈起条件来,只是她未免也太不了解安景尘了,拿江山来诱惑他,当着是可笑至极。

    安景尘皱眉相望,同宁玄曦莫习凛等一众将士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与太后两两敌视。

    我却没有在人群里看到哥哥的身影,他去哪里了?

    我抬眼看向太后,她挟持着‘苏羽歌’,分明是不会放了她的,如今她这般问,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我不知太后在打什么主意,只是,时间拖得越久就越不安全,谁知道她会不会是在等待救援。

    “公子,别放过太后,不必管我,只要你能救下陛下和云瑶,不必管我……”我重重的咳了两声,冲着安景尘大喊道,大约是气急攻心,这话还未说完,便是噗的自口中喷出一口血来,血腥之气在齿间弥漫,好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