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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想起师父出现的那两次反复告知我的话,他说我本属于这个世界,终有一日会回到这里来履行我该履行的责任。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因为星象学的牵引,是勤太妃动用图咒,才让我的灵魂到了相府千金‘苏羽歌’的身体内,然而,当真正的‘苏羽歌’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刻,我又满腹疑惑,我,到底是谁呢?

    如今,我总算知道了,可是这答案却也让我心慌不安,如果一个人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法掌控在手中的话,是不是太可悲了一点?不,不是可悲,是可怕。

    原来我,只有这丝魂魄是自己的,其它的全部都是浮云。

    可是我不明白,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当我受尽一切苦难终于可以和安景尘在一起,可以好好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时候,却又给了我这个致命打击?

    那我存在在这个世界又意义何在?倘或我只是‘苏羽歌’的幻体,那何以要我爱上安景尘,何以要我对未来这般期待?

    心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整个身子都紧紧缩在一起,怎么止都止不住。

    意识涣散,身子像是沉入了漆黑的海底,四周漂浮不定,灵魂亦像是离了身体,幽幽的无重心的四处游荡,想要睁眼,想要伸手去抓,迎接我的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恐惧。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姑娘……”

    从遥远的水面上传来一阵阵高低起伏的唤声,缥缈虚无,一丝一丝传入我耳中,我想要往上探出头去,想要极力的往那水面上的一缕光线处游去,可是……可是身子却还是不断的往下沉,往下沉,似乎那海底有什么勾住了我的脚裸,叫我欲挣愈紧,愈慌愈乱。

    “救……救我……救我……”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虚弱到连带自己都听得不真切。

    我……我要死了吗?

    “姑娘……姑娘……”

    就在我不抱任何希望之时,突然出现一只手,一把拉住我的臂膀,狠狠的将我自海底拽了出来。

    当一丝光亮照来,当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终于回转了意识,大脑亦渐渐清醒过来。

    如是,我便更为清晰的听到了本来飘渺的呼唤声。

    “姑娘……”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那些对黑暗和寂静的恐惧也消散的无影无踪,只有身体各处传来的阵阵酸疼清晰明显,我皱了皱眉,指尖触摸的感觉传来,缓缓睁开眼,浅薄的光线照来,给了我一丝温暖。

    待恢复神智,眼眸全睁开后,对上的便是香雪香巧满含焦虑神色的眼眸,我转了转眼珠子,有些适应不过来,我尤记得那个梦,自己不是在梦中吗?环顾了下周遭,方才想起来,对了,这是在别院,再瞧香雪和香巧,原来我已从那个梦里回来了。

    “姑娘可总算醒了,倘或再不醒,我们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香雪舒了一口气,满面忧心的说道。

    我恍然才觉自己眼角湿湿的,原来那梦果真是那样真实,我仍还记得梦中之境,还记得每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那样清晰的映在脑中,便是想要忘记也忘不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做噩梦了吗?如今还要紧吗?”香巧替我擦了擦面上的泪痕,紧张的问道。

    我转回思绪,对上她俩担忧又疑惑的面孔,张了张嘴,轻道:“我……我方才做了一个梦,好真实的一个梦……我可是哭了吗?”

    香雪抿了抿唇,扶我稍稍起了身,尔后叹了口气道:“何止是哭了,还不断的喊着心疼,双手胡乱挥动着喊救命,姑娘不知道,你方才的样子有多恐怖,可把我和香巧吓得不轻。姑娘被梦魇着,任我们怎么唤,姑娘就是醒不过来……”说罢,抬手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复又道,“好在姑娘如今回转了过来,我们也能松一口气呢。”

    “可是呢,姑娘这是梦到了什么,怎如此害怕?”香巧边说边端了一旁的白瓷碗过来,“这是才熬的雪梨银耳汤,姑娘喝了压压惊吧。”

    我如今却也没有胃口吃东西,脑子里始终回荡着娘亲说的那些话。

    “姑娘,怎么了?”

    抬眼看向香雪及香巧,想着这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此时不说也罢,复又想起安景凉和安景尘他们来,忙急着问道:“对了,如今是什么时辰了?陛下和公子可有消息传来?”

    香雪道:“姑娘睡了三个多时辰了,如今已至申时。公子先前已派香月来传话,说是宫外一切就绪,如今只等着时机成熟,一举攻入皇城,要姑娘不必担心,只在这等着大捷的消息便可。”

    “楚言,投降了?”慎重做下投靠太后的决定的楚言会那么容易就投降吗?我实在无法相信。

    香巧同香雪对视了一眼,大约想着瞒不住我,便是一五一十应道:“听香月说,是公子派了百花宫的人将楚尚书以及同他一起的一干官员的家眷全都抓了起来,倘或楚尚书不让道,依旧选择替太后做事,那么他们的这些家眷就全都活不成了……即便楚尚书不管不顾他们,可其他的官员却一时间慌乱了,纷纷跪拜谢罪,投降于陛下,只剩楚尚书一人,便再不足为惧……”

    虽说这个办法并不十分光明磊落,可对付楚言这种人,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我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想起‘苏羽歌’来,我又有些不安,一面想着我必须在安景凉攻城之前告诉他们这件事,否则倘或‘苏羽歌’死了,那我岂不是也活不成了吗?倒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这般死去实在是有些心不甘,我的命如何要受他人摆布呢?

    思及此,翻开锦被,下了床。香雪香巧见我如此,忙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告诉陛下和公子,所以你们带我去见他们,好不好?”

    “这……”香雪为难的看着我,“姑娘到底有什么非去不可的事?如今正是关键时刻,倘或姑娘在途中遇上不测,我们又该如何同公子交代呢?”

    “是啊姑娘,反正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回到原点,姑娘越性再等等吧。”香巧将一件外衫披在我身上,小心劝说道。

    我哪里等得及,“可是这件事情很重要,若是不及时告诉陛下和公子,那我……”我或许,就再见不到他们了。

    我知道,一旦太后落马,太后是必死无疑,那么‘苏羽歌’呢?她将太后当成唯一的亲人,太后死了她还能独活吗?又或者,安景凉和安景尘会放过她吗?总之,不管怎样,我不能冒一丁点的危险。虽然我知道,即便我告诉了安景凉和安景尘,假如‘苏羽歌’选择自杀的话,他们一样不能阻止,而我,生还是死,就在‘苏羽歌’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