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公爷,是陆洵该死,见罪了大小姐,还累及了公爷,请公爷责罚!”陆洵双膝跪倒在南江云面前,颤声说道,“只是大小姐突然现身,满脸震怒,小人一时慌了手脚,却断不是有意冲撞大小姐,公爷明鉴!”说罢叩首在地。

    看着跪伏于地的陆洵,以及他满头满身的雨水和身周滴出的一片水渍,南江云轻轻叹了口气。“姐姐的怒气,莫说是你,便是门阀高官、百战的将军都难以承受。”

    南江云的心中也很不好受。

    南江雪淡漠的神情,犀利的话锋,让他既感不安,又觉委屈,而南江风受刑后的样子,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是他能怎么做呢?

    一意姑息吗?那要他如何服众!

    他承认自己因心中愤懑而任他跪在雨地里太过无情,可他的兄长,又是何时起变得这般骄矜,如此不顾大局,咄咄逼人?

    “起来吧。自己倒杯热水,暖暖身子。”南江云有些疲倦地对陆洵道。

    “谢公爷……”陆洵蹒跚起身,说话的声音已哽咽起来。

    见他没有动作,南江云于是亲自倒了水递了过去,捧着冒着热气的杯盏,陆洵的两颗眼泪径自落下,溅在了水中。

    “公爷的药可是已服了?这段时间事情繁杂,今日还淋了雨,公爷切莫大意。”他道。

    “已经服过了。”南江云道,“我这身子……上不得战场,提不得战枪,服再多的药,也终是没用。”

    “公爷怎能这样说?”陆洵有些急了,“小人少时便在公府,那时候没资格近身伺候,但二公子的志向、委屈,所受的辛苦,付出的努力,旁人不知,小人却尽数看在眼里,对二公子一直很是敬慕。”

    “燕京城变,小人看着您如何忍辱负重,为大小姐斩却后顾之忧,之后又是如何殚精竭虑,给北地带来一派欣欣向荣,只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追随在这样一位主子身边。”

    “小人不懂那些家国大事,繁复人心,只盼二公子好生保重,长命百岁。”

    听到“长命百岁”,南江云一笑,但见陆洵那一脸认真,用的又是旧时称呼,也是心下感动。

    “大小姐……可是说了什么,令您心中难过?”陆洵试探性地问道,见南江云不答,眼中现出一丝寥落,于是续道,“大公子恃功而骄,此番又犯下如此大过,公爷秉公执法,又顾念人情,难道大小姐……竟也要责怪公爷吗?如此,又将置公爷于何地?”

    “我说过,这个位置本就是姐姐给的,无论怎样,我都愿意接受。”南江云一边说着,脸一边已沉了下去,“另外,大哥是大哥,姐姐是姐姐,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人置喙姐姐,特别是你,可明白?”

    “是,小人失言!”陆洵忙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小声道,“只是在大公子心里,他和大小姐却未必想分得清彼此。”

    “你说什么?”南江云看向他。

    “公爷,小人曾听旁人私下议论说,大公子……”他一咬牙,“大公子待大小姐,很是不同,比起兄妹,似是更透着许多亲近……”

    南江云先是一愣,既而明白了陆洵话里的意思,当即皱紧眉头。

    “一派胡言!如此胡言乱语,你也敢拿到我跟前来说?!”他厉斥一声,吓的陆洵顿时打了个哆嗦。

    “是是!”陆洵再次跪倒,“那些人捕风捉影,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公爷您别生气!”

    南江云面沉似水,哼了一声,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令他不自觉地踱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陆洵没有动,眼睛垂看着地面,半晌后才听到国公爷的声音缓缓响起,“夜砚从渠宛回来,想是探得了一些事。着他来见我。”

    “公爷……”陆洵看上去有些犹豫。

    “你想说什么,说吧。”

    “夜砚曾是大公子的贴身护卫,他所说的,是否可信?”陆洵看着南江云。

    南江云微微顿了顿,既而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去叫。”

    ※

    夜砚并没有将在渠宛查到的情况和盘托出,只说渠宛王在向北地派出使者的同时,也遣人去了祇都,其它的尚待详查。

    这样的回答本是南江风不希望折损南江云的颜面,或令他心生误会,可落在南江云的耳中,却有了些敷衍了事的感觉。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又问了问南江风的伤势,便挥退了夜砚。

    渠宛之事暂时告一段落,既至西部,南江云也想借此机会巡视一番当地的军务民生。

    除拓跋珉等几位来自燕京的将领和官员外,赤雷统领上官辰,包括苍焰统领夏之岚和茏甲统领贺兰峻也一道随行。

    这则是南江风的意思,他希望几位北线武官能够更多地了解民生,更多地了解南江云。

    他因行动不便留在九台城养伤,褐爪统领穆晚城在将军驻地专拨了一个清静舒适的地方供南江风和北线的几位将领居住,也常来询问一应所需。

    南江雪让小五留在南江风身边照顾,自己也没有随南江云同行,而当她坐镇九台城的消息传入渠宛王庭时,尤鹄的眼皮忍不住一阵猛跳。

    且不说自己那“待价而沽吃两头”的伎俩会不会被她识破,但就王叔尤吉坦跑去北地的那一番冷嘲热讽、挑拨离间,就有可能让那女人突然翻脸——她可是个混不吝的主,不然当年也不会在南怀仁乱政夺权的当口,还敢领兵挂帅,直扑极北。

    想到这里,他不由对着尤吉坦一顿抱怨,尽管那些“冷嘲热讽、挑拨离间”根本就是他的授意。

    极北坎布城,得知了北地西境的一些情况后,乌兰巴日认为既然南江风不在临确城,他们正好可以借机继续此前的计划,进攻玛法雅,甚至得到更多好处,一方面扩充自己的实力,一方面在极北立威。

    伊勒德却摇了摇头,“南江风当初没走,必是做了一番布置,眼下已不是最好的时机了,若一击不中,反而得不偿失。另外我还要看看,南江雪可会有什么打算。”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那丫头,还真坐得住,回来这么久,都不到临确城走走!”

    “少主人您这番折腾,不会是想见那丫头吧?”胡和鲁大着嗓门问道,显得有些兴奋,“不过说实话,我也挺想她的!”

    “滚!”一只杯子砸向胡和鲁,后者急忙一缩脖子,杯子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摸了摸脑门,胡和鲁嘿一笑。

    ※

    一个多月后,南江云回返九台城,于是返京事宜也提上了议事日程,而对于北线武官的去留,他则没发一言。

    这天晚上,南江风特意在院中备了酒菜,让龙羽叫来了夏之岚、上官辰、贺兰峻、夜砚和阿斯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