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戌时很快便到了,随着段裕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呼喊,老皇帝坐着步辇缓缓出现在高台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珍妃以及珣妃。

  “陛下到——”

  轩辕偲和轩辕靖立刻停下了打闹,乖巧的回归到自己的席位上。

  皇后的头发梳成了三份,每一份都用丝绦缚住,向上盘卷成环状,期间点缀玳瑁和琥珀,一顶巨大的凤冠戴在正中间,显得格外庄重和肃穆。这是一种叫做“飞天鬓”的发型,大致是将真发分绺梳理,同时以钗、簪、箍等穿插其间,用以固定那层层高耸的盘云假发。她的妆容精致,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人觉得既亲切又娴雅。

  绣袍大体为了正青色,绣有许多章纹和一只巨大的鸾鸟,多以金丝构成。长长的尾端拖在地毯之上,两侧各有一名婢女,随时弯腰整理,不至于刮蹭到异物。

  而珍妃和珣妃无论是着装还是发型,都相对显得有些单调。虽然都是鞠衣,但只有最基本的藻图,梳太平髻,饰玳瑁和簪珥。

  在这个天下四分五剖的年代,南霈后宫依然保持着较为森严的礼乐等级规制,这在其他各国之中是不常见的。

  轩辕椃作为世宗的庶子,依照旧制是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但他的两位兄长先后一贬一死,实在再难有别的选择。虽然当时已有嫡皇长孙降世,但士族们岂会同意将永王的儿子立为储君,世宗更是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加上已经年事渐高,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最后便也应了士族的请求,册立了轩辕椃成为储君。

  或许是觉得自己从宗法继承的角度上来说,是属于得位不正,故而当轩辕椃登基之后,早早便确立了嫡长继位的大事。即使后来哀冲太子亡故,他无比喜欢安王,也未曾动过将其立为太子的心思。

  在这位皇帝看来,司马氏的江山湮灭,主因不是在于八王之乱,更不是乱民暴动。天下动荡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礼崩乐坏,阶级层次的界定混乱。尤其是如今四国并立的局面,武力绝不是一统江山的主要手段。

  他需要重新制定出一套属于南霈的礼仪规矩,并将这种礼乐精神发扬光大,传达进每一个人的心里。所以,外可以怀柔诸国,内可以安抚士族。作为皇帝,他更是以身作则,厚待宗室,教导自己的儿女以及嫔妃之间,和睦互爱,所谓上行下效,正是这个道理。

  轩辕椃这刚一坐下,太子才姗姗来迟,朝人随意拜了一下之后,竟连自己的母后都未曾瞧过一眼,径直落座在轩辕偲的对面。这和太子一贯的作风相去甚远,众人的心里充满了疑问,但眼看老皇帝都不置一词,谁又敢出来指摘?

  珣妃坐在皇帝的左后方,而珍妃则是在右后方,至于皇后当然是和皇帝并座。

  皇后对太子的行为自然不满,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她大致已经猜测到今日非比寻常,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老皇帝依旧是披散着头发,肩上搭着一件狐裘大氅,一双眼睛不知是闭着还是睁着,环视了台上一圈,过了半晌才问道:“宇王妃为何还未到?”

  这话明显是在询问段裕,身为黄门侍郎,他是轩辕椃的近侍之臣。段裕的表情为难,斟酌再三才艰难开口:“启禀陛下,王妃……此刻正在孝成殿中,因未着正服,尚宫局以不合礼制,将人拦下了。”

  珍妃率先坐不住,厉声喝道:“放肆,堂堂王妃竟也是那帮婢子敢横加拦阻的?”

  皇后统领后宫,所有的女眷都归她管辖,尚宫局当然也不例外。她这话明着在指责宫内女官无有尊卑,其实是说皇后越俎代庖,毕竟这场家宴是皇帝组织的。

  在场的每一位,都知道太子以查案为由,封禁了宇王府,本以为这场宴席,宇王妃是参加不了的。这么些年来,珍妃与皇后的争斗早已不是秘密,基本都习以为常。

  “谁放肆?”轩辕椃捏了捏胡须,用着一种质问的口气说道。

  珍妃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皇后的眼中流过一丝轻蔑的神色,并不搭理人,转而对轩辕椃说道:“陛下,女眷入宫一向要经过礼仪规范的审查,本宫应是没做错吧?”

  轩辕椃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对段裕吩咐道:“家宴而已,无需那么多规矩,将宇王妃请上来。”

  轩辕偲暗暗吃惊,似乎老皇帝对谁都不曾偏袒,直接以干脆的方式平息了一场即将展开的口舌之争。同时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着装,幸好并无什么不妥之处,反正尚宫局主要针对的是女眷,应是找不了自己的麻烦。

  过了一会,宇王妃在段裕的带领下,来到了高台。

  只一眼,轩辕偲就看出了她的衣着不当之处,像参加皇室家宴这样的正式场合,起码得正装出席,而她却是一副干练的武服打扮。同时,南霈国运为木德,皇室尚青,若像她这般服装颜色为白,更是不合礼乐。

  难怪尚宫局会阻拦,这根本怪不到皇后,分明是宇王妃自己有错在先。

  “坐。”

  轩辕椃熟视无睹一样,让宇王妃落座在了宜王的对面,也就是在太子的右手边。

  “逆春气则少阳不生,肝气内变;逆夏气则太阳不长,心气内洞;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逆冬气则少阴不藏,肾气独沉。为何?”

  老皇帝缓缓开口,不知是在问谁。

  轩辕靖抬头看了两位兄长,发现他们都低着头,显得极为安静。于是,站起身子,对着皇帝行礼作拜,答道:“父皇所说,乃是出自《黄帝内经》素问一篇。夫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逆其根则伐其本,坏其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