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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九,东宫承恩殿。

  距离谷雨时节还有八日的时间,平川城中又开始下起了淅沥的小雨。轩辕炘今日在散朝之后,久违的没有立刻处理批阅案上堆积成山的折子。其中,有工部制定的楫、钦二州防汛措施,有京兆尹府最新普查出的在籍户数,有户部上奏的各地府库结余状况……

  他立身站在水榭上,向远处眺望着模糊在烟雨里的讙山。讙山的那头,是睦州,古时称酆,山多地少,农殖不兴。境内有绵江奔腾,每到雨季,山洪泛滥,邻近珒国。其地甚广,但人口稀少,民风剽悍,多信巫祝。南霈历来只派遣一支人数在两千左右的军队驻防,睦州境内也没有任何世家,不曾设郡,朝廷几乎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汪——汪——”一只通体毛色雪白的獒犬,朝着轩辕炘跑来,这是东乡侯送给他的礼物。周家的船队,但凡远洋归来之后,都会给他带上一些古怪的稀奇玩意。此獒产自北霈的雪原之山,据说十只猛犬之中,才能出一只獒,而这样一只毛色纯白的,更是难得。

  太子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爱犬的头,指间夹带出几缕白色的毛发。每到冬季过去,獒犬便会开始不停的脱毛。他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舍不得在继续触摸。

  “殿下可是感慨韶华易逝?”马刹手里拿着一个简筒,站在太子身后。

  太子笑了笑:“是啊,今年已经是康佑四十二年了,这只獒不知不觉本宫已经养了有四年。”

  马刹没接话,只是站立的笔直。他是延平马家的三公子,统领着东宫的骁骑率卫,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铠甲和护臂发出金属碰撞的摩擦声,马刹跪在地上将简筒举在头顶,说:“负责护卫永王公子的虎贲率卫,以及护送嵥使的游击率卫,已在楫州城中会和。这是两卫合并作书,呈上的密函。”

  太子接过简筒,从中抽出卷起的信件,以极快的速度审阅,脸上的神情不停变换。

  “嵥使在楫州水寨遭遇伏杀?”太子有些不可思议。

  马刹皱眉,说道:“永王前番羁留不成,竟胆敢行刺?”

  “不是永王。”太子转身,示意马刹起身说话,“轩辕偲在进城当天,也被行刺了,差点丧命。”

  “永王公子?”马刹意外极了,他可是皇帝亲自下诏要接到京城的。

  太子思索了片刻,又说:“用的还是禁军的三棱箭头,这是有人意在嫁祸陛下,转而令陛下怀疑是本宫所为。”

  听着轩辕炘的分析,马刹感觉到这两件事背后隐藏的目的并不简单。太子近些年和宇王的争斗,早就不是秘密了,无论是在朝政上,还是军事上。“是宇王要借着广威一事,乘胜追击,想至殿下于死地?”

  “目前来看,似乎只有他才有这个本事。”太子将密信攥在手中,指间捏得发白,“即刻传本宫手谕,去禁军府库查明最近这段时间,有什么人领出羽箭,以及用到何处。”

  马刹面露难色,开口:“没有陛下手令,任何人无权去调查禁军。”

  太子的眼角微微抖动了一下:“你兄长不是禁军统领么?”

  “二哥一向只服从陛下的号令,末将找他也没用。殿下忘了上回折冲将军,都没能调动禁军?”

  南霈在平川设有中央宿卫,职在保卫京畿。其中分两个部分,一个是禁军,人数两万,负责皇宫守卫,由皇帝直接指挥;另一个是景山营,人数三万,由折冲将军统领,平日里驻扎景山皇陵。从官职上划分,禁军统领是在折冲将军之下,是整个中央宿卫军的副帅。

  太子有些头疼,他不敢讨要旨意。如果,是老皇帝要杀轩辕偲,他此时介入调查无疑是在给轩辕椃增添麻烦。但要不是,那么这背后的主谋,便是冲着自己而来,意图嫁祸。他想召集东宫的詹士前来商议,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单单从刺杀轩辕偲的动机来看,那些世家大族也在被怀疑的行列之中,士族对延平王府的抵触是根深蒂固的。只要有人触及他们的利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嫡兄哀冲太子就是前车之鉴。虽然哀冲太子的死和士族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寒食散是他们提供的。